60、林凤
澎湖内港一处破败水寨里,内外一片忙碌。这水寨早先是大元朝澎湖巡检司的驻地,如今几千名衣衫褴褛的水寇早已把这里做了自己海盗生涯的一处监时巢穴总部。几年下来,围着废弃的巡检司衙署遗址,也修了些厅堂居所。
林凤等一众海盗头目坐在厅堂内,听刚从南澳岛那边逃出来的探子们汇报这几个月来大陆那边的官军剿匪情况。
由于戚继光俞大猷等人的连续有力清剿,浙江沿海的海盗巢穴基本清空。胡宗宪十几年的经营,浙江沿海的海防力量也得到加强,海盗上岸代价成本高昂而收获甚微。这些年来,东南沿海的海盗势力主要已转到闽广一线。
经过官兵的清剿和各股海盗势力内部的争斗火并,如今的东南沿海大股海盗已基本集结到他林凤名下。这是继元未明初张士诚方国珍流窜海岛残余势力、嘉靖年间汪直徐海毛海峰势力之后,东南沿海最后的一点海盗界精英。
林凤自己手里的海盗主力是家族世代海上经营积攒的家底,其中,他妻子的叔父、嘉靖末年巨寇吴平的几千残余是骨干。这几年,他陆续火并林道乾等大寇,又吸纳朝廷剿灭的曾一本等留下的残余势力,一跃成为闽粤海面最大势力。
现在他手里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其中能经风浪远航,能来往于台湾、澎湖、闽粤交界的潮汕南澳岛之间,能载五六十百来号人的大船,就有六七十艘。
在原时空这一时期的西太东亚南洋海面,他的实力只略逊于西班牙正规海军,大明水师只能配合陆上力量沿岸设防,待他上岸后合围,在海面上莫奈他何。
现在奉他号令的海盗及其掳掠的为他劳役的百姓,总数高达四万余人,有战斗力的职业海盗也有近万人。这其中,原来废弃的沿海卫所巡检兵丁中,被掳掠遭裹胁后从贼化兵为匪的人员;日本战国诸大名混战后,失掉依附家主财产土地的武士浪人,这两部分有武装军事经验的匪兵倭寇,是主要战力。
但多年的海上为匪游走劫掠,各家海盗头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全凭拳头硬大来说话,这些所谓的主要战力若要论起纪律训练什么的,那都是儿戏。咱们绿林英雄好汉,刀尖上混口饭,大口肉大碗酒就得,不讲那些个臭规矩。
他们手中的武器当然主要是刀枪剑棍这类近战冷兵器,大多已不堪用。这些年与沿海卫所攻防不断,也抢掠了一些火器军械,但损毁严重,维修困难。与当年大海盗五峰船主汪直巅峰时靠火器纵横东洋,威临日本九州诸候相比,相差太远。
原时空一两年后,福建水师与他打了几场硬仗,他只能撤离台澎福建海面。
而广东海面南澳岛那些原来奉他号令的海盗,一旦见他失势,自然也不会再讲什么江湖义气。
他林凤率大队人马撤往家乡来,南澳海盗那一众王伦们感觉有被他林天王火并危险。跟谁混不是混?正好潮汕地方官收了献降银两,愿意招抚他们。于是,他们接受招安,聚义厅改忠义堂,“宋江”调转枪口征四寇。
林凤回乡无门,他知道自己这号巨寇非王伦们可比,朝廷不会招抚。他在海上飘了一阵,又让殷正茂捷报频传了几把。
走投无路时,碰上菲律宾流浪回来的海盗,说马尼拉有机可乘,金山银海只等好汉抢,先到先得。于是,他带着喽啰们挺进南洋,打算学被他赶走的林道乾,海外建国自立国王。
他这边走后,潮汕地方军将也整编完‘宋江‘水军。大家得了殷正茂大把朝廷赏银鼓舞,也尾随而来,誓要把林天王正法。
林凤在马尼拉打西班牙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度差点攻占了总督府。可惜匪寇人数虽多,人海战术遇上西班牙小股正规部队,集中优势人力遇上集中优势火力,自然还是以卵击石。
败退下来后,又碰到改吃皇粮的从前“宋江”兄弟们背后捅刀。林天王残部降的降,喂鱼喂虾的,都做了饺子下了海。最终他林天王,史载是从此下落不明。
惊魂稍定的西班牙人与潮汕地方军将把手言欢,畅谈了一通南海地区西班牙大明国友好。从此,各回各衙,各喝各茶、咖,沿海大体太平几十年。
这会儿林天王势头还正旺,如今得报,南澳那边“王伦宋江们”这阵子屡遭打击,官兵主力似乎在那里。一众头目议论了一番,大家商量后确定了抢掠大计,看来今年海上收成只能从福建海面努力。眼下台风季将来,留少数人马在此侯风,主力先回鸡笼(台湾基隆)老窝修整。只等台风季过,今冬明春,往月港走几遭。
贵州播州宣慰府厅堂内仍是一片孝哀布置。后院内堂,太夫人张氏,刚死没多久的前任播州宣慰杨烈遗孀覃氏,一身孝子服饰的杨应龙,坐在桌前用饭。
寂然饭毕,站在旁边的杨应龙的妻子张氏,从小妾田雌凤手里接过茶杯,递给太夫人、覃氏后,又要接茶递给杨应龙。“呛啷”一声响,茶杯落地,茶水四溅,小张氏连连甩手,将烫伤的手放在嘴边吹呵。田雌凤惊慌地看作她,又瞄了杨应龙一眼。
太夫人把茶杯重重一顿,低骂一声:“好贱婢!”正要发作的杨应龙一惊,转头看向奶奶,见太夫人怒视田氏,他忙说道:“奶奶息怒,不值当为她们生气!”又转向小张氏田氏,喝道:“还不下去?”
太夫人看着杨应龙,一字一顿说道:“如今朝廷诏旨也接了,你以后就是这播州地面的一家之主。你不要忘了你父亲当年与那小妇养的杨煦争位的事!你爷爷当年宠妾欺嫡,处处压着我和你父亲,闹得合家不安!水西安家那边,还借机点火,至今还占着你杨家祖传十几代的两片地面!”
又向覃氏说道:“我老了,以后家宅里你当家照看,可不能由着应龙胡来。这宠妾灭嫡的事,最是祸家!你们要记着我今天说的话。”
覃氏赶紧站起来,安慰说道:“婆婆还请息怒,不值当为孩子们生气的。你教训的是,都是媳妇的不是,少了对他们的管教,一个个骄纵的没样儿。”又向杨应龙喝道:“奶奶的话,你可记着了!”
杨应龙嘟哝道:“两家表妹都是好好的,只是偶尔不小心罢了。我哪有什么宠谁欺谁的?”
老张氏叹口气,摆摆手:“你们都下去罢,只记着今天奶奶的话便是!”
宁夏镇守备府内,拜寿宴会已了,老守备郑印正在书房与哱拜一家子闲话。
白发苍苍的郑印看着依旧雄壮的哱拜和他的长子哱承恩,赞许地点点头。他对哱拜说道:“这两年西北太平了些,你们立功机会也少些了,但很不用着急。你标下那些族人如今都安置好了么?”,哱拜道:“有爷爷照看,标下不愁没有立功机会。标下手里族中精壮现在有千来号人,都在军中安置妥当了。”郑印点点头,又指着哱承恩道:“你儿子如今都这般大了,如今也做到百户了,将来又是一员勇将。你们虽然不是汉人,朝廷待你们不薄,总当记着报效朝廷。”
赫图阿拉女真部落营地,身材已颇壮实的十三岁努尔哈赤与弟弟舒尔哈齐骑马回到营地中央自家营帐,跟在后面的三五个雄壮少年手里都拎着兄弟俩猎杀的飞禽走兽。
兄弟俩下马后正要进帐,努尔哈赤在帐外忽然站住,拉着舒尔哈齐向侧边绕到后面。
营帐之内,一位大明军将打扮的青年人端坐高位,神态傲慢。身后几名家将明盔亮甲站立侍卫。努尔哈赤的祖父、父亲盘腿坐在两旁,都是眉开眼笑讨好模样。
帐幕中央摆着几付大明军中制式铁甲,几捆雕羽铁箭,箭头锋利锃亮。
刚才在门口一瞥间,努尔哈赤已认出坐在中间高位的青年男子,是自己姊夫。
姊夫的父亲去年做了辽东总兵,打小关爱自己的姐姐没过多久便被祖父作主,送给此人做了第五房小妾。
前些时候,辽阳那边姐姐让人送口信来,说是姊夫如今已是世袭千户。又说是过几天,或许会送些军甲器具来。
自己去过姐姐那几次,每次那家子的家丁奴仆都一付骄横面孔,拿自己说得别扭的汉话开心取乐。
如今,连一向慈爱的祖父也紧逼着自己学说汉人官话。自己打骂教习自己汉话的汉人奴才,父亲知道后狠抽了自己几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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