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乾清宫(上)

  第45章、王鳌笔记有地雷,朱载垕吸阿片烟?

  自从头两个月朱翊钧曾偶尔宣布睡梦中记下了几个毫无意义的户口钱粮数字,并向父皇母妃显示了一通,他自然得到朱载垕口头表扬。他向朱载垕请教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朱载垕自然也会教导他,给出‘这是朝廷要务,太子身为储君要关心注意‘的父皇圣训。

  自那之后,侍从团们便惊讶的发现,从前只不过识得一二三十千百万等数字的小太子,如今对数字算学产生了很大兴趣。

  到了三月,后宫六局女秀才和内书堂读书识字年长太监中,那些略具算数特长的宫妇太监们,他们发现自己向来引以为自得的超过同侪的算数能力,在小太子这里根本不够用。不要说教导小太子了,不被小太子比下去都很难。

  《九章算术》等数术著作,这年头进士举人有些都颇为头疼,小太子如今却每天总要兴致勃勃地拉着冯保陈矩等辅导他做一二道题目。

  这年头,数学算术还是很神秘的高人们的一项特殊技能。虽然在君子六艺中没有经、史、礼、书、诗那样高大上,但真正能精擅此道的人,还是很让人尊敬乃至敬畏的。

  除了户部书吏、内廷库房等技术型人才之外,这些人大都是各层级天家主子朝堂官僚们重视的心腹人;天下人中最精通此道的,一是街头的算命先生,一是钦天监那些掌管天文历法的人,更都是沟通天人掌握神秘天道的高人。

  渐渐地,小太子的加减口算,已是原来侍候团队中无人可比。虽然小太子从不以此显摆夸耀,而是常说此系小道,经史之学才是正经功课,但也足以让皇帝皇后贵妃惊奇惊喜。精通实务颇有点数算功底的冯保陈矩等人,自然辅导有方,再立新功,又各受恩赏。

  侍班东宫的学士们中,专治《易经》略通数术的很少。书法甚好的张四维申时行,家族世代经商,还算颇有些数学功底。他们如今偶而也被小太子请教一些算术题目。然后,朝臣们也渐渐知晓小太子喜欢甚无趣味的算术题目,且数算颇为明白。

  朱翊钧对这年代的数学水准当然清楚,整体都在后世小学生水平,后世的初中代数几何在这年头都是高深难题。他略略显露一点兴趣,展示一下心算口算加减数字能力,即可让周围人震惊。当然,给人一种小太子数理明白,不易被欺瞒的印象就好。过多的能耐是不要展示的。

  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这高拱之后的三代首辅,都有较大的数目字兴趣。他们各自的家庭成长环境与个人兴趣等诸多因素使然,原时空这三人的普通数学功底本就也比较同时代其它官僚为强。

  自己只需略显这方面的兴趣,展示自己在这方面是个明白人,又时常自觉地把经学史学功课才是正经功课挂在嘴边,这些人也就无话可说。

  相反,偶而与二张一申三位未来首辅交流一下算术,装装小学生模样,让他们显摆出这方面的优势,再有意无意地表扬他们与其它道学朝臣学士们不一样,借机当面夸赞他们不但学问渊博、实务经济也比其它人强。又在乾清宫与朱载垕交流朝臣折子奏疏时,也瞅住机会便当众对朱载垕大力表扬他们的这一优点。

  十几天下来,这三人偶而与朱翊钧讲解一些算数题目,都慢慢兴致大增、与有荣焉。三人与小太子关系也显得更亲密融洽。

  朱翊钧知道,要改变这时代普遍的数学水准,现在他还无能为力。即便是将来他成人之后,可以令人信服地真正完全掌权了,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慢慢改变。

  他现在显露一点兴趣,可以影响身边这些朝臣内廷权宧研究一点实用科学,但效果有限得很。当然,他也不是一味藏拙,他在这里也时不时埋了几个地雷,备将来使用。

  比如,有天他下课前向例行来视察的张居正请教了一道户口钱粮算术后,临走前,他忽然说道:“这几天,孤听人读王鳌王阁老笔记,此人倒也是能实心办事的,于钱粮户口亦多有记录。然有些记录,当时听了,倒觉得王阁老似颇粗心,孤疑其有误。不知或许是否有其它缘故。”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具体的条目,现在倒也记不清了。”

  不等莫明其妙的一众人等开口,他又向申时行道:“王阁老笔记,颇多有趣之事。申先生如有暇,也可翻看一二。”

  说完,点头致礼,转身便走。

  这类地雷,以后有没有机会、有无必要引爆,他也不知道。但能埋就埋,反正一时半会不可能被谁发觉。

  现在已是农历四月份,初夏时节,天气已有些旱热。朱载垕轻度中风身体基本转好,只是瘦得不象样,面色难看。在太医们和朱翊钧劝说下,他的复出视朝一拖再拖。

  好在现在不同于原时空,皇家多了一个已出阁讲学的东宫太子,隔天就能与东宫侍班朝臣见面。颇有聪明气象的小太子也常宣示父皇身体大安,静养之余,每天在正常处理政务。小太子每次上课都神色平静,学习功课安稳,进步颇大。一切显得风平浪静,井然有序。这样一来,朝堂人心浮动虽不能因此就完全安定,但也不致于让君臣久不相见的朝臣们恐慌失措。

  三月的朝堂倒潘与弹高,都是乍起乍落,并未掀起大风暴。攻防双方都没收获实质战果,也未见大的损失。原时空朱载垕那道对高拱的极力褒奖大力度倾斜展示专一倚重的圣旨,也没有发出。朱载垕现在心神安定,对自己身体和小太子的信心都大为增加,每天亨受父子天伦之乐的他,求生欲望比原时空强烈许多。

  朱翊钧曾一度担心他身体好转后又渣态复萌,倒没想到他竟二个月来一直没有再招宫妃侍候。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左右他就得崩逝,原时空为何是在那时候呢?

  原时空四月他开始再度视朝,显示他的身体已然脱离危险大体康复。大概到五月中旬那时,他的身体已在表面上让他自以为大好。另外,到五月中旬,距闰二月那次召幸妃子,已过去三个多月。后宫依旧没人报喜信,显然上次作死播种,又没效果。

  于是,他又想努力了。于是,他就不作死不会死了。

  他服食的壮阳药物显然含有一些致幻毒品成分,有一定的致瘾作用。一旦身体稍好,他很可能便会重新服用。这时代阿片入药己有一些年头,后世便有史家认为原时空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便是大烟鬼。当然,朱载垕是否已吸阿片,他也不大清楚,也无法弄清楚。

  朱翊钧对朱载垕目前的状况丝毫不乐观。在他自己此前的一系列动作干预下,朝堂与宫中局势与原时空有了很多不同。其中,朱载垕现在的心理生理状况显然应该是好于原时空朱载垕原来的情况。但这对朱载垕而言,未必就是好事,甚至还可能让朱载垕的自个作死提前发生。而对此,朱翊钧却无力改变。

  朱载垕现在每天能与他相处一二个小时,指导他看读折子。偶而看他有兴趣仔细聆听,也给他解释一点哪些折子可以留中不发作废、记档便完事,哪些折子必须按例办、交部议办,哪些折子让阁臣重拟。

  这实际大大加重了朱载垕的工作负担,当然,也让朱载垕大为放松了心情。到了四月,这种父子间的交流已经正常化,经常化了。

  朱载垕的日常工作并不轻松,这几个月因为屡病,又堆积了不少事务。象安庆南京两处闹饷,最后实际也可归于他一再延误处理日常政务所致。当然,最后的处理自然皇帝是永不会出错的,找几个倒霉蛋以私扣军饷挪用钱粮贪渎误事等罪名,砍几个脑袋,免官入狱几个,平息民愤了事。

  朝务是大头,还好高拱张居正干练,基本不会出状况。东厂锦衣卫每天京城各衙各府的情报汇总则很琐碎,各地镇抚太监也不时有地方情报汇总要听取,这些都要掌握,有些新闻还添些乐趣。司礼监总管宫廷事务,二十四衙门几万人,这是最身边的事情,真正的帝王家务,每天也有不少要他及时批改的折子。

  朱翊钧现在是上一天休一天,功课自然不在话下。轮休那一天,他大半时间会在朱载垕、皇后、太妃、贵妃之间来回晃荡。

  到朱载垕这里,或看读折子,与朱载垕东一句西一句你说你的我扯我的,认真留心了解随意学习聆听指导。让朱载垕轻松愉快地完成教导太子熟悉朝务,并很有成就感,太子聪明,朕心大慰。或是坐在一旁专心书法,朱载垕听汇报发指示,他也暗中琢磨。

  如今,由于这阵子父子感情越来越深厚,相处得融洽随意,他又是十岁孩童,他现在来朱载垕这里时间可以不固定,只要不是晚上,他想来就可来。

  两个月来未曾召宫妃侍寝的朱载垕,也从未临时发谕旨通知他今天不用去乾清宫。

  不象其它人,哪怕是陈皇后李贵妃,她们要来朱载垕这里,来前也必须请示蒙恩准召见。朱翊钧去陈皇后沈太妃们那里,也是如此自由。严格的宫禁制度对他这才十岁的冠礼太子,真正是形同虚设。如果再大一点,或者他还未行冠礼未出阁讲学而是原时空完全附属李贵妃掌控,情形就不是这样了。

  朱载垕其它小老婆居住的宫室,他自然不能说去就去,但他自然也从来不去。这两个月,除了一些后宫里主子们必然全得到场会聚的公众场合之外,他见都没见她们几面。

  弟妹们玩耍的地方,御花园之类,他除了偶尔陪李贵妃、皇后去过几次,大都以功课、去父皇那里学本事为由,能推便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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