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裕王邸的旧人
朱翊钧穿过来二个多月,在后宫里,他主要精力放在拉拢太妃、陈皇后,整天得空就在朱载垕那里打混。
他现在每天有正常的学习要应付,与朝臣通过教学互动,初步建立起与东宫班底为核心的朝堂各派势力的互动管道。在张居正高仪张四维等朝堂势力之间,他不偏不倚地一一示好。
他还走出了紫禁城,以行过冠礼的太子身份主持了一次祭太庙典礼,在更多朝臣面前又亮了一回相。
这些,使得他逐渐脱离了原时空被李贵妃冯保两人严密牢固掌控的轨道。
当然,他在这两人面前,原先的孩童一味依赖形象虽然与时俱减,但他对两人的倚重姿态没变,早请示晚汇报一点也不少。
他时刻把两人挂在自己嘴边,能让这两人引以为功引以为荣的表扬歌颂,一句也会不少,每天换了花样吹捧。从不对这两人有一点抱怨不满,从不说这两人的不对。
这样子二个多月下来,虽然逐渐摆脱两人掌控,倒也没有让李贵妃冯保两人感到过分失落。
在李贵妃冯保两人看来,行过冠礼的太子确实长大了懂事了。每天能认真学习,知道在父皇那讨好,与后宫各当权派关系变得更融洽。小太子这些变化都是好的,是符合他们期待的。
每天忙忙碌碌的小太子,只是减少了在他们眼皮底下晃荡。这是小太子提前出阁讲学后必然有的生活变化,早在他们预料之中。太子在眼前时,对他们乖顺依旧;不在眼前时,各处报来的消息,小太子也是时刻想着他们,歌颂他们。
总的来说,如今的小太子,他们既少了许多操心,又更多放心安心。
原先能哄太子玩耍的小太监,如今安排给潞王也都正合适。太子身边的人,他们安插的亲信依旧从早到晚在太子近身侍候。新添的人手,大多是从皇帝老太妃陈皇后那要来的人。大多不但是老成可靠,也都是经过他们观察考查也能过得去的人选。倒是省了太子出阁讲学后,他们还要再操心去找人挑人换人手。
后宫里的变化,只有朱翊钧更清楚。
二个多月下来,他摆脱了对李贵妃冯保的依赖,初步脱离了两人的掌控。围绕着他的后宫格局,也初步向更有利于他自己的方向得到了平衡。
身边人的进进出出,都是由他自己主动掌控。冯保李贵妃那里,不过是背书确认。
权力权威,只有通过具体事件的行使运用才能体现确立,而人事变动就是其中关健。
这二个多月,身边人的变动频率是十年来最剧烈的。现在自已身边每一个人,哪怕是留下来的冯李两人的亲信,也都比原先更敬畏自己。
外朝的格局才是朱翊钧头疼的地方。
虽然眼下高拱张居正两派朝臣比较安静,在自己连抢几步先手,朝局已与原时空有细微变化情况下,两党公开撕逼恶斗的局面没有一触即发。但两党矛盾客观存在的情况没有改变,撕逼打斗依旧随时可能因为意外情况而发生并不断扩大。
要改变这一切,好的应对办法不少,但都有极大难度。一经采用,都必致朝堂动荡。这就需要朱载垕对形势有更清醒的认识,也需要朱载垕有更高的政治技巧来调控。而这两者,对朱载垕来说,都不可能。
比如,唐太宗等帝王在临终之前,曾采用的一种办法。把当权重臣能臣以各种轻微罪名贬谪出朝堂,短暂地把其中一人或几人调离中枢。新天子即位后,局势稳定下来后,再由新皇帝施以恩典召回升官。
先皇的重臣能臣,未必是新皇的忠臣可用之臣。新皇对他们没有恩赏,他们在先朝又是重臣能臣,有身份证的人,他们就很有可能对新皇帝既不畏威也不怀德,对新皇帝就有威胁而无实际利用价值。
人都会犯错,老皇帝临死用各种理由把这些人先轻贬出去,新皇帝再施恩召他们回来。他们对新皇帝或畏威或怀德,就能继续使用了。
这并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是比较成熟地操控手段。
还有其它办法,比如引进新的变量,或召回老臣,或起用经过多年观察培养的新人。让这些人来打破了朝局现有的平衡,搅混局势,便于新天子居中掌控。
这些办法无论是哪种,一经使用,朝臣人人都大体能推测天子身体可能有大问题,皇家在开始安排后事了。
这些办法更适合已成年的太子,也基本是惯例。
象朱翊钧自己这种已行冠礼年仅十岁的太子,惯例是另两种。一是太后垂帘,一是辅臣顾命。
大明朝没有太后垂帘的先倒。内阁辅臣与内廷权宦顾命托付后事的先例有,但一个是王振专权,几乎弄得亡国;一个是刘瑾专权,也祸乱朝堂。
原时空的冯保与张居正,内外辅臣联手辅政,算是相对较好的。
但如今自己穿过来了,不可能让这局面再出现。
把高拱张居正任何一个打发出朝堂,或一齐发派出去,在仅剩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可以说是完全不具操作性。
朱载垕不可能接受,后果也难以预料。
现在的内阁已是事务堆砌人手不够,不要说此时少了两人,即使是减少任何一人,都有朝务瘫痪停摆半瘫痪到处出错的可能。
原时空张居正赶走高拱,吓死高仪之后,他曾经有一阵子独坐内阁。但很快就忙晕,只得很快就增补吕调阳王国光马自强等入阁。
原时空两派撕逼到了你死我活地步,高拱张居正两人也各自连上密疏,朱载垕自然也看得到这局面。
最后他依旧采取力挺高拱全盘托付后事,同时保存张居正来平衡牵制的办法。或许在他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拱张居正之间有矛盾而非和衷共济,更有利于朝堂的彼此制约平衡,有利于皇家居中掌控。
现在迅速起用新人,也不在考虑之列。
这些新人不可能被他十岁的朱翊钧掌握,而只可能会被逐渐卷裹入纷争。弄得不好,还会因此废掉半数未来朝堂的中坚人才。那样的话,与其说是用新人,不如说是害新人。
唯一可考虑的,是召回几个老臣来搅一搅。让高拱张居正放下彼此的争斗,转向提防这几个老臣回内阁朝堂捣乱。同时也增加皇家的筹码,别以为离了你们两人,大明朝就会停摆。
但招回老臣的难度比其他的更大。
起复他们回任原职甚至高升小半格,操作起来就不容易。而这些已获得过阁老名位如今在家悠闲养老的老人家们,大多还并不乐意,懒得回来效命。用其它名义召他们进京,他们就更多的不屑一顾,有的是拖延避让办法。
他们这群老狐狸消息灵通,明知道这时候朝堂多事之秋。大多深通明哲保身之道的这群人,躲还来不及,谁会傻傻地这时候往危险地方凑?
操作的不好,老狐狸们不回来,高拱张居正两人也消极怠工示威,甚至暗地下套看你出丑,你还吃不了兜走。
不管成不成,在恰当时机都得试一试,放点风声做点姿态。在适当时候开始操作这些事,至少能让高拱张居正二人被惊动,让他们暂时转移视线,不再一味陷入彼此恶斗撕逼。
关健是时机与操作手段。
时机最好当然是四月底五月初,距离朱载垕二次发病迅速驾崩半个多月二十来天。那时放出这样一系列风声,让箭在弦上的高拱张居正两人同时惊疑不定。
现在么,就可适当提前打些外围战,让朱载垕开始思考除了刘备托孤诸葛亮,还有其它选项可考虑。
朱载垕现在没有象原时空那样惊惶失措,甚至随着身体好转,他对自己身体的信心一天天增加。如果不是太医极力劝阻,宝贝儿子劝他等一阵身体完全康复,他这几天还又想要召见朝臣甚至御门视朝宣示他已大安。
当然,连着一个多月在宫中不能轻易动弹,身体日益见瘦,饮食不佳,自家身体实情他自己也知。和多数垂危病人一样,他既抱幻想侥幸希望,也偶而认真思考如何办理后事。只是现在,有了宝贝儿子每天的宽慰,心情大好,心神稳定,他没有象原时空那样惊慌失措。
每天看着宝贝儿子小大人样的忙着功课,宽慰自己,他心里更舍不得现在的天伦之乐。他很希望自己的身体真的能好起来,看着宝贝儿子再长大一些。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候,他总觉得要多等等,看看越来越聪明,小主意不少的宝贝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前几天朱翊钧放下折子后,忽然无端地提起裕王邸的旧人。说是记得有一个姓陈的,一个姓殷的,前几年有时还见过的,现在不知在哪?还问父皇记不记得,想不想他们?
听朱载垕告诉他陈以勤殷士儋都致仕回乡了后,朱翊钧又问他们住的远不远?书法好不好?学问好不好?能不能召回来教导他?他们想不想见父皇?
朱载垕只能摇摇头,一时也陷入了回忆。裕王邸的回忆并不美好,那些旧人更多的是让他自己失望。这些朝廷恩赏没少得,办事儿却不尽心,能力也较高拱张居正差了许多的人,钧儿怎么提起了他们呢?
朱翊钧被他问起后,回答是看见父皇每天劳累,心中难受,觉着这些裕邸旧人还好,应该回来帮父皇。
朱载垕摇摇头,这些人帮不了忙,只怕还会添乱。他们年纪大了,有些人身体不好,才不肯回来。
昨天,朱翊钧又问起陈以勤的儿子陈于陛,说是他在文华殿听侍读学士们讲起,翰林院竟有两个陈于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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