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高手寂寞啊

  见何远看他,这哥们马上点头哈腰地给他作揖打拱,脸上全是谄媚。看那架势,要不是中间隔着过道,能冲过来给他磕一个。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心说这哥们也忒热情了。

  再看下斜后方,是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仁兄,这哥们肚子太大,坐在哪里都跟佛爷似的,在那里吭哧吭哧只喘气,庞大的身躯,蹲在小小的考舍里面,一脸的苦大仇深,看得何远心里都老大不忍,那两张可怜的木板,能经受得起这位哥们的蹂躏吗?

  这哥们见何远在看他,非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弄得何远老大没趣。收回目光,再看看斜前方那哥们,这哥们倒是比较正常,在哪里忙着收拾自家的家什,稳稳当当的瞧着挺像那么回事,不过你吹个火,有必要弄一脸灰吗?

  总起来讲,何远同学对自己的考舍很满意,起码邻里关系还算和谐嘛,而且环境比较安静啊,靠近巷道的最后,最起码半夜磨牙的,放屁的,打呼噜的,发癔症,说梦话的少多了。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那位“佛爷”兄弟,会不会呼噜比较响……

  只是巷道尽头那只大大的木桶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是给大家准备洗漱的用水?真不错!洗脸漱口都方便啊!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愉快,附带着连听监考官声嘶力竭的宣讲考场纪律都感觉挺有美妙的。是积攒的人品爆发了啊,他乐滋滋地想,回头得感谢一下那个发号牌的,别看那大板牙焦黄,这人真是没得说啊。

  监考官讲完考场纪律,沈德义又象征性地勉励了大家几句,然后就挥手示意考试开始。清越的钟声响了,顿时所有的考舍安静下来,一排排士兵,在监视官和考试官的监视之下,把试题逐一的发放到考生手中。

  今天是州试第一天,内容主要是对经义的理解,与进士科的大经兼经并考不同,州试重点考察兼经,也就是《论语》与《孟子》。内容详尽而琐碎,它不仅考察对经义的背诵,古人的注释解读,还要根据前人的理解,引申出自己的观点。

  当然要求是这样要求,一般人哪敢玩这个高难度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就演变成了一场对古人观点的梳理与生发,把先贤的观点组织一下,统合在一起。但就算如此,也相当考查一个人的学问功底。没有好的老师引导,很难把这个学问做好。

  比如说,我们自己可以把中国古代史学好,也可以把世界古代史学好,但要让我们把中国古代史与世界古代史联系在一起,进行横向的对比,这就有点哲学思辨的意味在里面了,其实就可以算是做学问了。所以说,古人的进士真的很不好考,有些人皓发穷经,须发苍白,也难中进士,不是他们不努力,是他们先天资质不足,又没遇到好的老师。

  这种考试,对何远原本困难之极,但何大才子在清远县牢房里面,因祸得福,被老疯子耶律俊熙弄得灵智大开,不仅冲开了凡人修行的障碍,也彻底激发了被时空之力洗练的极其纯净的灵魂。如今神识强大无比,不仅变得过目不忘,就连前世偶尔浏览过的书籍,也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再看着些试题,那真是一览众山小啊。前段时间疯狂背诵的那些书籍中就包括许多经典的著作,比如朱熹的《论语章句集注》,可谓理学家注论语集大成之作。何晏注、邢昺疏的《论语注疏》都是被这个时代所推崇的著作。再加上后世自己为了研究儒家文化典籍,翻看的著作对付这种考试可谓是小菜一碟。

  比如程树德先生的《论语集释》,参考了及其丰富的《论语》解释史材料而成,对历史上多种《论语》解释都有充分的考辨,简直就是为这种考试量身打造。清朝道光年间刘宝楠先生的《论语正义》,以“以经注经”之法注解《论语》,其材料之广博,考辨之精审,令人叹为观止,也是应对这种考试的不二法门啊。

  所以,何远很淡定啊,他优哉游哉地磨着墨,然后不紧不慢地写着卷子。他感觉不能回答太快。如果提前写完了,这剩下的时间可怎么熬?考场上最煎熬的不是做题,是没题可做的寂寞啊……

  高手永远都是寂寞的,做一名学霸真是好难啊!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句,然后得意洋洋地写了起来。

  开考没多久,沈德义就出去了,他是主考,有可以休息的单间。到了半晌的时候,李昭老先生也顶不住了,跑到后面找沈德义喝茶聊天去了,只剩下年富力强,态度认真的王祯大人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坐在,俯视着下面这些神态不一的考生。

  考试永远都一样,如果会的话,想慢都慢不了。所以,虽然何大才子放慢了速度,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何大才子还是快把今天的内容写完了。

  他寂寞地长叹一口气,坐在那里伸了个懒腰。看看斜前方,这位仁兄还在抓耳挠腮,忙乎的连外套都脱了。再看看正对着的那位纵欲过度的仁兄,我擦,他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自己答题,神色淡定而寂寥啊。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这位仁兄试卷上依然干净地像被野狗舔过的破碗……

  这是一位真正的神人,何远很惭愧,感觉跟这哥们还是有差距啊。

  再往后看,后面那哥们正靠着墙上呼呼大睡,何远感觉真好。这哥们原来是不打呼噜的,谁知刚想转过头来,就看到那厮旁边的执勤士兵用枪杆子捣了他一下,然后那哥们刚想起来的呼噜声就消下去了……

  何远不由傻眼,已经开始为晚上的睡觉担忧了……

  人忧愁了就得吃饭。

  所以何大秀才,放下毛笔,整理下试卷,然后洗了把手,准备吃饭了。伙食都是凉的,但有火盆啊,何远一招手,叫过一个执勤的士兵,把火盆递了过去,从斜前方那里把火盆给引着了。看得斜前方那位仁兄一愣一愣的,火盆原来是可以这么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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