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混账东西,怎么看的堂鼓,竟然在这个时候给老爷我添堵!回头给我开了他的差事!”
陶祁头发都炸了,几根稀拉拉地胡须气得乱抖,今天这事实在是太闹心了!
取消何远州试资格便取消何远州试资格,一个无根无底资质平庸的秀才而已,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既然梁府的人想要,而且还拽上了温懋那个老冬烘,这个面子自然得给,但谁想到这群蠢货竟然自作主张的派人到何远家去闹事!
最关键的是闹了事,还镇不住,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给砸断了腿,吓得一群人没人敢动,实在是丢人至极!
这哪是打官差啊,这就是在打他这位县太爷的脸!
这会儿他虽然很想冲上去踹梁思悌一脚,这么多年的押司白当了吗?画蛇添足这么蠢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梁思悌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任他骂,一声不吭。骂也骂了,气也气了,陶祁认命地压下心头的火气,别管怎么说,这烂摊子还得帮他们收着。
梁府的事情不能不办,谁让人家家里有一个在朝中做官的礼部侍郎!再说官府的威严也不能这么砸了,这何远不处理,以后他姓陶的就不用出这个县衙的大门了。
谁知道,他这里刚想叫梁思悌亲自带队去把何远给抓回来,外面就传来了击鼓鸣冤的声音!大宋朝祖制,凡有击鼓鸣冤者,县令必须马上登堂受理,不得拖延,最气人的是,一般人敲上一通也就算了,外面这厮敲起来没完没了,咚咚咚的震得脑门青筋直蹦。
气得他只哆嗦,好好的一顿午饭折腾到现在还没吃呢,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过了!生气归生气,这堂必须马上登。
“先去看看是谁在击鼓鸣冤,告诉他,再敲老爷我打断他的狗腿!”
要说起来,何远还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接受了何远的记忆,但那何远也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书生,********都在读书上,哪里关注过打官司这等琐事?何远更是不知这里面的讲究,只觉这事儿还蛮新鲜,于是敲起来就忘了停了……
梁思悌一看陶祁气得那张老脸都白了,不由心头大喜,赶紧领命出来,招呼早就蓄势以待的差役们,准备趁着老陶气头上把何远给逮回来。
谁知道他这边人手还没动身,前面已经有人飞奔过来。
“启禀老爷,击鼓鸣冤的是县学生员何远!”
“何远?!”
梁思悌直接惊呆,这人究竟有多愣啊,这个点了竟然还敢闯到县衙来告状!
“真是好胆!”
陶祁不由怒极反笑,真以为这县衙是泥捏的吗?
“来人,击鼓升堂!”
陶祁两眼微眯,袖袍一甩,大步流星直往前堂走去。凡是熟悉县尊老爷习性的人都知道,外面个何远铁定要倒霉了,老爷这是动了真怒了。老爷都动身了,梁思悌一挥手,原本准备出发抓人的差役们顿时赶紧跟上。
屈死不告状,亏死不喊冤。中国老百姓其实是很少愿意告状的,所以这堂鼓虽设,但真正敲响的时候却不多。所以,这会儿何远这么咚咚咚的一阵猛敲,真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而且大家一听说是县学的相公,要告县衙的官差,顿时就炸锅了。
以民告官,这得多新鲜啊!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刷拉一下就传开了。平时门口罗雀的县衙大门,人群越聚越多。开始纷纷猜测这何远击鼓鸣冤的原因,但很快就有消息灵通之人传来了最新消息,县学相公,前街古井巷何寡妇家的儿子,何远何秀才为了母亲打了县衙的公差。
顿时大堂之前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为人子者,岂能眼看母亲被人欺辱而坐视不理?打得好,就该往死里打,是条汉子!”
这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
“民不与官斗,这小书生还是太年轻了,恐怕情况不妙啊。”
这算是老成持重的。
“哟,这不是那前街古井巷何家那位小秀才吗,就他能打折牛力那家伙的双腿?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
这是典型的政府阴谋论。
……
何远望着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由心中一动。趁着几位看守自己的差役分心阻拦看热闹的百姓的空档,一猫腰又冲到了堂鼓的旁边的高台上,伸手捞起鼓槌,又重重的擂了几下。几位官差不由叫苦不迭,恨不得直接踹死这个可恶的家伙。可还没等他们冲上去制止,何远已经扔掉了鼓槌,霍然转身张开了双臂。
鼓声来的太突然,何远的动作很夸张。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盯着何远,看他有何话说。
“乡亲们,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何远也不想打今天这场官司。但那牛力仗着县衙副都头的声势,无端冲入我的家中,殴打我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并把她们打成重伤,至今还躺在回春堂没能醒来,这事街坊邻居有目共睹……”
本来见何远扔掉了鼓槌,几个人刚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一听这厮竟然在这里开始诉苦,顿时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几位官差不由大急,要是任由他在这里胡说,这差事丢了都是小事,说不得还得挨板子。七手八脚地冲过来,就想把何远给拉下去。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不让听呢?
顿时就有几个闲汉,仗着人多,在人群中一阵鼓噪,吓得几位差役不由倒退了几步,躲进大堂不敢出来。
何远不由心中一喜,脸色却变得更加悲愤莫名。
“乡亲们,你们说,为人子女者该不该出来保护自己的母亲,该不该出来保护自己年幼的妹妹,该不该跟他们拼了?”
三个排比一气呵成,人群中顿时就沸腾起来。有些人还不由触景生情,想起了那些官差往日里作威作福欺凌自己的事情,在人群中顿时咬牙切齿地大骂起来。
几位官差吓得把身子往后又缩了缩,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好好的告状,怎么就成了一场声讨大会了?
“所以,我今天不是自己来告状的,我是代表我的母亲和我依然昏迷不醒的妹妹来讨一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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