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色的朝霞披洒在起伏的丘陵间,起伏的山峦勾勒楚女人躯体的曲线,让人浮想联翩。
商丘城北一百里,溪水潺潺流过,山川静寂无声,齐军重甲兵沉重脚步声在山谷中回响。
齐军兵不血刃攻下陶丘后,没有休整,继续朝南进发,沿途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的阻击,两天后便到达商丘附近。
大将军黔夫对战况发展甚为满意,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一万齐军很快就会攻陷宋国都城生擒戴偃。
顺着战局的发展,黔夫注意力已经不在宋国这里,越人叛乱的消息早被斥候报告给大将军,黔夫认为这是个机会,是齐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攻占商丘后突然南下,与越人合兵,给楚王熊槐一个惊喜,能够一举攻克楚国都城郢城当然最好。
谋士田子光身着青衫骑着一匹羸马,晃晃悠悠在大军前面走,黔夫走过谋士身边,问道。
“攻下商丘后,先生有什么打算?”
田子光眉头紧皱,没有说话,一片墨绿色的“乌云”从天边漂移过来,引得队伍骚动,数万将士勒马仰望,田子光喃喃自语道。
“乌鸦,”
遮天蔽日的乌鸦从南边飞来,像一阵风似的掠过众人头顶,发出刺耳的呱呱声。
田子光忧心忡忡道:“乌鸦飞向商丘,不知商丘城中有什么变故?”
黔夫没有因为田子光不搭理自己而不悦,反而哈哈大笑,“这些畜生赶着进城吃人肉呢!宋国要亡了!”
齐国将军话说的不假,通往商丘城的天空被乌鸦笼罩,还有更多的乌鸦从远处赶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在天空盘旋。
“乌鸦总是循着死人踪迹,看来宋国死了不少人了,”
早先黔夫已经得到情报,宋国大司马唐鞅趁国君戴偃昏迷不醒,乘机发动叛乱,在商丘城中大肆抢劫,屠杀无数,现在看来,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唐鞅把人都杀完了,咱们还进城做什么?”
黔夫冷冷笑道,语气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对齐军不能屠城的不满。
“这商丘城有东西南北四门,先生以为应该先攻哪个门?”
黔夫不免有些得意之色,在他看来,现在拿下商丘已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田子光倒不这么认为。
“将军还是派些斥候去商丘看看,宋君戴偃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戴偃可不是软柿子,带上区区五百人就能攻破商丘城,夺取兄长君位。
黔夫听罢,不以为然道:“先生多虑了!”
田子光道:“唐鞅叛乱,不免有诈。”
黔夫脸色不悦道:“先生若是惧怕宋人,可驻守城外,待我生擒戴偃先生再入城!”
田子光哑口无言。
黄昏时分,齐军主力终于抵达商丘北郊,黔夫见天色已晚,不敢贸然攻城,便命令就地安营扎寨,待明日攻城。
当晚,尚且郊野升起星星点点篝火,如一片火海。
沙丘宫。
戴偃眉头紧锁,在大殿上来回踱步,左大夫荆叔段,太傅申不益侍立左右,两位心腹大臣也都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黄昏时分,宋军斥候进宫禀告,黔夫率领大军已经抵达商丘,此刻在城北二十里安营扎寨。
齐孟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望着他的心腹大臣,虽然这几天他已经吸了不少凉气。
“城防还未完备,倘若齐军现在来攻,寡人该如何应对?”
“夜袭?君上是说齐军夜袭?”
“对,夜袭,”
两位大臣抬头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齐孟,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齐孟被他们这么一看才忽然想到,在他身处的时代还不存在夜袭这个概念,这个时代的古人多君子之风,还没有后世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齐军不会夜袭,那么明日该当如何?荆叔段,前几日让你筹备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
旷日持久的战争消耗着商丘城的极限。
宋国的三千甲兵在向宋君要粮。
唐昧率领的一万楚军向宋君要粮。
新近招募的商旅雇佣兵也在向宋君要粮。
而商丘城内储存的粮食早就消耗一空。
“臣无能,粮草只够大军支撑三日了。”
荆叔段匍匐在地,脸色苍白。
“三日?”
齐孟早预告到情势紧急,却没想到紧急到这种地步,国库口粮只够供应三日。
“周围郡县呢?他们也没有粮食吗?”
“周边郡县早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再说,国君不是说过,禁止出入都城么?”
齐孟无奈的摇摇头,他想起了古代围城严重时都是要吃老鼠的。
他很想告诉申不害,“让黔首们在城中挖老鼠吧!“又觉得作为国君这样说话显得过分唐突:
“逆贼唐鞅,他府上查抄的粮食呢?都用完了么?”
申不害支支吾吾道:“君上,那点口粮怎么够呢?”
“唐鞅手下还有不少门客党羽呢,荆叔段,昨日你说要对这些人斩尽杀绝?”
为了减少人口对粮食的消耗,更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粮食,左大夫多次提议在商丘城内实行铁血政策。
所谓铁血政策就是清除掉唐鞅的党羽门客,把这些人斩尽杀绝,把他们的所有财产一并充公。
起初这个提议遭到齐孟否决,因为那时候齐孟考虑的海事仁义道德问题,据初步估计,商丘城内和唐鞅有瓜葛的人不下千人,倘若一下子把这些人都杀掉,城内还不得血流成河?
孟子说,天下孰能一之?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齐孟就想做那个不嗜杀人的君王。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照这样发展下去,让齐军再围城几日鼠,商丘城内就真的要挖老鼠逮麻雀了.
“唐鞅叛逆日夜筹划刺杀君上,而今形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君上,下令吧!”
屠夫荆叔段磨刀霍霍,双眼猩红,准备大开杀戒。
齐孟沉吟片刻,坐回席子上,又站起来,将宝剑拔出来又插回去,摇头叹息,沉吟半响,幽然道。
“寡人以为,死去的人应该替活着的人做些什么?必要时可以再死一次,“
两位心腹大臣听见国君这么说,面面相觑,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鞅余孽背叛寡人时就已经是死人了。”
“封锁城门,瓮中捉鳖,斩杀叛賊,一个不留,杀光,抢光!”
“诺!”荆叔段表情狰狞,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这一夜,商丘城内刀光血影,唐鞅余党被斩杀殆尽,大批粮食物资被搜查出来。
城南一间燃烧的草屋下,满目狰狞的少年被老奴拉住,略显稚嫩的小手挥舞比身子还长的宝剑,如野兽般咆哮:
“暴君戴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少主,快走吧,甲兵快追上来了!主公被杀,族人还要靠你复仇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走!”
说话之间,远处传来甲兵喧嚣声。
“不要走了逆贼!不要走了逆贼!”
那少年挣脱老奴手臂,颓然将长剑丢在地上,面朝燃烧的草屋,磕了几个响头,转身翻墙逃去,耳边响起老奴惨叫声。
“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已经被乱箭射成刺猬,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清晨时分,约莫消灭两千叛贼,缴获粮草三十万多石,足够大军支撑半月。
“只可惜让唐鞅的二公子逃走了,”荆叔段边说边努力擦拭脸上血污。
一旁的太傅申不益眉头紧皱,作为一名儒家信徒,他是倡导仁政的。
可是想要生存下去,就要继续实行恐怖政策。
齐孟已经做好成为一名暴君的准备了。
“不用追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粮食,指望这点死人的粮食是不够打仗用的,荆叔段,寡人命你去请商丘城内的商旅们,请他们到沙丘宫聚聚,注意,是请。”
“诺!”
当晚,三位商旅代表,被荆叔段“请”到了沙丘宫,在左司马“好言相劝”之下,商旅们自愿向宋国交出三十万石粮食,贡献两千苦力,协助守城。
戴偃开出的条件是,如果这次商丘城守住,从此之后这些人在宋国经商,不需再缴纳关税。
条件是诱人的,商旅们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争先恐后答应,当然也不敢不答应,荆叔手执利刃站在身后。
得到各国商旅支持后,齐孟对守城兵力重新做了部署。
中郎令赵定国率三千甲兵守卫正门也就是东门,楚将唐昧率三千人守卫北门,左大夫荆叔段率领两千人马守卫南门,剩余的西门,也是商丘城最薄弱的地段,由齐孟亲自率兵守卫。
守城甲兵总共一万人,剩余五千人作为预备队,在城中地道内待命,支援守城的民夫苦力不计其数,他们大都来自商旅援助。
抬头望见东边璀璨的启明星,天已经亮了。
齐孟立在西门城楼上,左右皆是心腹甲士。
“田因齐想要吞灭宋国,诸君答应吗?”
“不答应!”三千甲士发出山呼。
齐孟振臂高呼:“好,随寡人杀光齐人,保卫商丘!”
天亮时分,攻守双方都卯足了劲要灭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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