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炎在前面带路,三个人走过尘土飞扬的街道,在树荫的掩挡下快速朝他朋友的住处走去。虽然已经九月多了,可是绵市的温度一点都没有降低,这应该是夏末最后的炎热了吧。三个人走过了两条街,又在街旁的小路里面拐来拐去,最后拐进了一幢老式的住宅楼。
那楼很旧很破,外墙上岁月留下的斑驳的痕迹非常明显,好像即将要拆迁了。楼下面有个书报摊,陈义炎和宁敏都向书报摊老板挥挥手打了声招呼,老板也象征性的挥挥手回应。看起来书报摊老板的注意力在后面的正清身上,他一直在凝神看着正清,不知道眼神里面是什么意思,等到正清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挪开。
这栋楼不是很高,只有三层,楼下就听得见上面热闹的喧嚣声、鼓掌声和呐喊声。楼梯的通道阴暗而又狭窄,配合着楼上声音,让这份阴暗中透漏出丝丝的诡异,但是具体哪里诡异,正清还搞不清楚。
陈义炎带着正清爬到了二楼,这里的空间很大,没有装修,只在拐角的地方留有一个厕所。其他空间的装饰可以用毛坯房来形容。等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主动站起来给他们让道,讲台上的人也停了下来,给大家示意“欢迎,大家欢迎”。于是,一屋子的人都冲着他们在拍掌、在呐喊,声音如山洪一般几乎要震聋正清的耳朵。很显然,这里有很多人正在开会,他们每个人都坐在小板凳上,认真聆听着上面老师的讲解。小板凳并不够用,没有板凳的人,都在后面站着。
正清被眼前的环境搞懵了,他在怀疑他们三个是不是走错了地方。难道这就是陈义炎说的他朋友的项目吗?
陈义炎和宁敏冲正清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有人从后面给他们递过来三个凳子,四条腿的小板凳,只有正清的半个屁股大,坐在上面极其不舒服。他们三个被大家安排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坐着,这是整个房间里面最好的听课位置了。
正清本来想低声将自己的疑问告诉陈义炎,但是后面热烈的掌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原来刚才讲课的老师要继续讲课了,他穿着白色上衣,扣子扣到脖子根,笔挺的着装有些讲师的样子。当然从外表上来说,他看起来更像在校学生,富有朝气蓬勃的精神,但感觉又不像是大学校园里的学生,全身上下并不是那么的干净整洁,整体上给人透露出脏脏的感觉。
白衣男生在台上继续慷慨激昂的演说着自己的内容,“理想,未来,高速公路,信息,产品,化妆品,几何增长省略号”他的演说充满了激情、逻辑严密且环环紧扣、毫无破绽,单纯从他的演讲内容来说,他所介绍的项目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项目,优秀的演讲能力配上缜密的思维和语言表达,给他带来了阵阵掌声。
这是正清第一次听这样的课程,接受这样的思维和理念,他也被其中的逻辑吸引了。他在认真的听着,这一点让陈义炎和宁敏很开心,当然这还都是因为正清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前提之下。听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宁敏作为讲师站在了讲台上,他把别人讲的内容又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然后三个人在所有人的欢送声中离开了。
“正清,你读的书多,你帮我朋友看看这个项目怎么样啊?”刚出门,陈义炎就急切的问道。
“我就这么听了听,还不能判断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你是大老板,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用参考我的想法啊。”正清笑着说,这是他来了这么长时间陈义炎第一次看他笑。
“这个项目,我也是第一次碰到,看起来还不错,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你也别谦虚,也别有什么压力,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现在我们都不出钱怕什么啊?”陈义炎还是在鼓励着正清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从这个老师的介绍中,我第一感觉这个项目听起来很好,投入三千六百八十块钱,仅仅一年时间就可以赚到一千多万,这属于暴利行业啊。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正清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宁敏看着正清笑了笑,陈义炎也笑了笑。估计都在庆幸着第一天正清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吧。对于正清的疑问陈义炎没有直接回答,留了一句后面再说吧,有些东西我们现在还搞不懂。
正清在回去的路上把自己对于居住的问题提了出来。陈义炎还没有回答,宁敏就抢在了前面,他说这是陈义炎老乡集体合租的房子,大家平时都在做不同的工作。晚上和早上一起吃饭呢,就是为了节省费用,把挣的钱寄给家里养活老人和孩子。宁敏还说,陈义炎本来不想带他们住这里的,可是想着大家赚点钱不容易,在这里凑合几天也就过去了,况且和这里人都很熟,大家也很热情,像一家人一样,所以自己就住下来了。等过了这几天假期,我们还是一起回学校去做我们的教师,不管我们挣多少钱,还不是要节省着用嘛。
所有的回答都天衣无缝,也因为节省的理念,所以三个人中午又都只吃了一碗担担面,唯一好的一点是在外面吃的,老板的味道做的比较重,特别是辣椒放的很多。吃完中午饭,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公园了,三个人只能在附近的店子里面转了转,就往回走了。
路上的风景还是那样,脏乱的城中村、刺鼻的垃圾、乱飞的苍蝇蚊虫,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大老板的居住环境,但是就因为他们所倡导的节俭文化,让这一切变的合情合理。三个人回到房间,在客厅里面有几个人在打牌,看来回来的很早了,这些人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啊?正清想问但是还是没有张嘴。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根据这里的习惯献给了陈义炎,陈义炎说自己不渴所以没有接,又相继传着问了屋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在所有人都不渴的回答中,正清才喝了。这是他来这个城市喝的第一杯水,他仍在感冒中本应多喝水的,现在喝这么一杯水怎么就显得那么的困难呢。
姚姐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文娟独自在房间里陪着孩子,这个点本来孩子应该睡午觉的,可是外面的打牌声吵嚷的谁都没法睡着,何况是个孩子呢。他们几个人本来还在边打牌边聊天,看到正清他们回来不仅声音小了很多,连出牌都没有那么迅速了。陈义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进了文娟的屋子,但是并没有关门,门仍然留着缝隙,那几个打牌的看他进去后就开始窃窃私语了,有些还笑出声来。正清继续喝着自己的水,心里琢磨着陈义炎和文娟到底是什么关系,宁敏早就坐在那几个人旁边,帮着那个大学老师筹划出牌。或许真像其他人说的那样,那个大学老师确实是读书太多了,要不怎么打牌打得这么差呢。正清内心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大学老师,真的能做大学老师的怎么说还是有一些能耐的,当然这种能耐不能用打牌怎么样来衡量,这种能耐应该是成熟的价值观、人生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邋邋遢遢的在这里跟别人合租房子住,组建什么大家庭。
晚饭和早饭的程序是一样的,唱歌之后就是讲笑话,然后开始吃饭,当然饭碗里面的食物也是一样的,清汤寡水的面条配上烫煮的白菜,正清真是想不清楚,这些人每天都吃这样的东西,怎么有精力去上班?就算是为了省钱节俭,也不用每天都这样吃吧。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所幸自己和宁敏、陈义炎只在这里待几天,坚持坚持就过去了,另外这是陈义炎朋友的地方,作为外来人无理由去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这样既不客观,也不礼貌。
吃过晚饭后,大家都挤到厨房里面帮忙洗碗筷收拾垃圾、扫地。陈义炎带着正清和宁敏帮着给其他人挤好牙膏、准备好洗脚水。等到收拾完厨房的人到了洗漱间,陈义炎第一时间帮他们递上牙刷、宁敏帮他们洗脚,对于给别人洗脚这样的事情,正清还有点不太适应,内心也有一些反抗。是啊,在家里自己还从来没有给父亲洗过脚,怎么可能会给别人洗脚呢。最终还是宁敏帮他洗的脚,宁敏和陈义炎互相给对方洗了,他们都知道让新来的人接受这样的规矩有一些难度,但是他们愿意给时间让他们适应。
洗漱完后,所有的人又聚集在客厅里面,互相说着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特别是那些糗事总是能让有些人大笑不已。奇怪的是这些话题里面从来没有任何关于他们单位和工作的事情,甚至有些还是书本上已经过时的老笑话了。
对这样的糗事没有反应的就是那个大学老师。厚厚的眼镜片下面一双阴沉略显沧桑的脸庞,平常人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陈义炎和文娟没有参加他们的聚会,他们还在文娟的房间里面,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候可以听见文娟的哭声,但是很快就停了。偶尔会有人朝那边歪歪头窃听里面发生的事情,但是大部分人都见怪不怪了。只有正清还保持着极强的好奇心,总是想搞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大家大概聚了一个小时就散了,男士们都跑进另外一个房间,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开始睡觉,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很快就有人发出了鼾声。正清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貌似很多内心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可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按照陈义炎和宁敏的说法,他们在陈义炎老乡这里仅仅是逗留,过了这几天就会离开,这些人是为了节俭才合租在一起的,而且吃的饭菜特别的简单清淡,可是……。虽然还有问题没有理清楚,正清却不想再想了,房间里面的灯被最后进来的陈义炎关掉了,正清的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了,一整天唱歌学习的确实很忙碌,也确实累了,虽然对于陈义炎和文娟关系的问题是他最关注的,可是今天就这样吧。
在一阵呼噜声中,苏正清睡着了,周围的人也都睡着了,唯有陈义炎还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旁边的苏正清。下午经理让人给他带话了,他们这个大家庭最近还没有入账,效率太低,如果赶在本月扎帐日还不能完成月平均任务值,领导就要降低他的月度基本奖金。
还有五天就是这个家庭扎帐的日子,而四天以后就是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了。自己必须赶在八月十五前把正清发展为自己的下线才能保证自己家庭这个月的收入和上个月持平,自己不被扣除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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