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闫丽的时候,她的样子竟然会是这样。头发蓬乱,眼袋沉重,眼角低垂,脸上平时用粉底涂抹的雀斑显露无遗,宽松的校服下面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喇叭裤腿下面露出穿着白色胶鞋的双脚。看这个样子应该好几天没有休息和收拾自己了。
这是正清第一次来闫丽家。他们家的房屋结构和造型跟其他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两边的并对平房,外加简单的门楼,不一样的是进入他们家大门以后的感觉。刚进门,门庭里面就种植着各种花草,旁边放着给花草浇水的水壶,两边平房的檐下也是一样,正清听闫丽讲过,他爸好种植花草,以前有过想法让她考农牧学校的,幸亏是她妈给拦着,要不真就和正清一个学校了。院子里面有棵高大的核桃树,看样子应该至少有二十年了,听闫丽说她从记事起就在吃这棵核桃树上的核桃了,后来为了翻新房子,有人说院子里面栽棵树不吉利,院内有木那不是一个困字吗,寓意不好还是砍掉的好,也有人说这棵核桃树会给他们家带来霉运,最好不要留。对农村人来说,谁家院里没有一两棵树啊,难道农村人的贫穷就是因为这棵树给困住的,这不可笑吗?所以她爸都笑笑不置可否,最终这棵树也就留下来了。
两边房间的布置基本是一样的,除了必备的土炕以外,最显眼的就是高高的书架了,书架上整整齐齐码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正清这才知道闫丽家的书远比她借给自己看的要多得多。房间里面其他家具家电都很简单,也没有什么特点,如果在平常时间进来,这里绝对充满了书香气息,是一个读书人最喜欢来的地方。可是今天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们平常时候的样子,因为这里发生了一件塌天的大事。
黄土高原的人用塌天来形容那种会给一个家庭带来灭顶之灾的事情,而眼前闫丽家的这件事情绝对算的上是塌天的大事。闫丽的弟弟去村后面的水库边玩耍,跟同村的两个小孩一起跳到水库里面去游泳,结果三个孩子都溺亡了。人们在水库的下游找到了三个孩子的尸体,三个家庭因此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闫丽姐弟两个,弟弟闫坤今年十四岁,在镇中学上二年级,这一次完全是觉得好玩才和那两个孩子去水库的,具体在水库边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闫丽比闫坤大五岁,她父母费了很大劲才要了这个男孩,而且从小到大百般呵护,就怕出什么问题。终于挨到上初中了,这个孩子性格比较绵软,不会主动去生事,闫丽父母这才慢慢放松了对他的管理,没想到刚放松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闫丽的父母悔恨自己不该放松对儿子的管理,如果是以前,水库这种地方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儿子去的,老两口也都五十岁不到的年纪,因为这件事情神色都变得迟钝了许多,特别是闫丽的母亲,整个人的精神就像被抽去一样,拿着闫坤的照片出神的看着,有时一看就是半天,不吃也不喝。她边看边用手心擦拭着相框,眼泪顺着鼻梁骨流到嘴唇上,又绕过嘴唇流到下巴,这些她都感觉不到,现在她内心里面最深的痛就是儿子,他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闫丽对于正清的到来感到有点意外,但还是亲切的打了招呼,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亲。她父亲礼貌性的和正清打了声招呼就去忙了,家里刚办完丧事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老人家还不能闲下心来发泄失去儿子的悲痛。他忙前忙后的和帮忙的人打招呼,给他们安排要干的活计,给干完活刚停下来的人递上香烟,农村人就是这样,大事都需要靠大家的力量,村里人之间互相帮忙也成为了固定的习俗,主人家最重要的就是让帮忙的人吃好喝好。
正清也马上就加入到了帮忙的行列,拆棚、送桌椅、送碗碟、打扫过事之后四处的卫生,他勤快的出出进进,把每一处他看到的事情都做的完美。他知道他来闫丽家,不仅仅是安慰闫丽和她父母的,更多的是她们一家都在观察自己,看自己是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所幸闫丽的父亲对于正清还比较满意,时不时的在闫丽面前会夸奖正清两句,当然这种夸奖会及时传达到正清耳朵里。
人都说这个世界很小,正清原本还不相信,但是在闫丽家他信了。原来张正声是闫丽父亲的学生,闫坤溺亡的消息传出来后,张正声是第一个主动上门来吊唁的,据说当年张正声是一个特别调皮的学生,如果不是闫丽父亲的严厉管教估计现在就是一个老农民了,从这一点上张正声很感激自己的老师。
也是在这里,张正声知道了闫丽和正清的关系。他比正清他们这一代人大二十多岁,基本上看着闫丽长大的,他很喜欢闫丽,小家碧玉且诗书满腹,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孩子看起来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但是张正声不能允许其他人欺负闫丽。在他心里,苏正清虽然人很优秀,性格很好,但是就现在的实力来说还配不上闫丽。
正清有种直觉,张正声会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在农牧局有职无薪的事情告诉闫丽的父亲,当然具体在哪个时间说他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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