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白天长晚上短,尽管正清已经走的够慢了,那段之前感觉好远的路还是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完了,他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爸爸去果园里面锄地了,妹妹正梅和弟弟正华正坐在院子里面剥豆子。两个人见正清进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正梅赶紧把屁股下面的凳子让出来给哥哥坐,正华看正清脸色不是很好,扭过头去继续剥自己的豆子了。
正清坐在旁边看他们剥了一会儿豆子,心里还是藏着事情就转过头去屋里躺着了。他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躺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天擦黑的时候,苏力勤终于从果园的那一端钻了出来。草的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这一点种果园的人最有体会。三亩苹果园如果让一个人来锄的话,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这比果园里面其他劳动都要耗费时间。这几年很多人都使用除草剂直接喷雾,但是那个没有什么效果,草的根还在土里,如果下一场雨那些草就又死而复生了。再者使用除草剂有一个弊端就是除草剂如果洒落在果树叶子上,果树叶子也会干枯,果子缺少了树叶的光合作用肯定就长不大。果树专家也不建议果农使用除草剂,因为除草剂本质上还是一种农药,他的喷施对于土壤土质有很大的破坏作用,短时间看不来,时间长了这种破坏作用就会显现出来。
力勤的果园一直都是用锄头锄的,从来没有喷施过除草剂。正清已经跟他说过,这样不仅可以翻松土壤也可以把草的根砍断,对果树都是有好处的。锄草是最伤人的,果树的树盘很大,树盘下面的高度只能到成年人的腿部,锄草都是猫着腰钻到树下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一棵树下面往往一钻就得十几分钟,等到出来的时候腰酸背疼的全身特难受。农事不等人,锄完草还有其他事,他来不及休息就钻到下一棵果树下面去了。
力勤边往外走边揉着酸疼的腰,今天家里有喜事,干活的心劲也高,速度显得也快一些。往常他一天只能锄这么一行的,今天竟然锄了两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今天他除了吃饭没有休息一分钟。
在天完全黑之前,苏力勤回到了家。远远的,他看到正梅正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他。他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原来正清从县城回来就直接回屋子睡觉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正梅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就出来在门口等他。苏力勤的心里预感到正清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分析来分析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工作分配的不如意。
苏力勤知道,正清从小就懂事,学习成绩好,村里人都很喜欢,但是这个孩子自尊心也特别强,特别敏感,心里有再大的不痛快、不如意只会藏在心里。
晚饭之前,苏力勤来到正清的屋里。正清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但他就是不想起来,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听见父亲走了进来,脚步的声音他太熟悉了,他想起来可是内心又很抗拒,最后他选择了装睡。
苏力勤把床头灯打开,轻轻用手拍了拍正清的背,正清没有动,他又轻轻的拍了拍,正清这才眯着眼从假睡中“醒”了过来。
“起来吃饭了。”
“嗯。”问话很简单,回答也很简单。正清在被窝里面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
苏力勤并没有见他起来就马上离开,他把薄被子朝里面拢了拢,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今天工作没有分配到你的心上?”爸爸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
“那你怎么回来就睡觉了,还喝了酒?”
“今天在县城和陈涛、年峻吃了个饭,喝了一点。今天去人事局,人家说分配结果还没有出来,让我们再等几天。”正清看了看爸爸的眼睛,把事情最简单的一面如实说了出来。
“等等就等等,三年我们都等了,这几天我们等不了?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的睡觉啊,害的正梅和正华都为你担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力勤的心放下了,说完就出了屋子。
苏正清不知道再说什么,跟着爸爸出了屋子去厨房简单吃了点晚饭就睡了。天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睡着觉,何况他下午已经睡过一觉了。
陈涛回到家就把县人事局让等消息的话跟永年和海燕说了,海燕还有些担心嘟囔了几句,永年什么都没有说。对永年这样的公家人来说,成为公家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人事局没有直接否定而是让回来等消息,那就是还有可能性的。对于今年中专分配的事情,其实市里的文件已经传到了学校,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内心也想过如何托关系帮陈涛安排工作,可是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一个普通老师,虽然说获得了那么多县里和镇上的优秀教师奖项,但是他真的只是沉迷于教书这个过程,对于依靠教书来扩展人脉往领导岗位上爬,他从来没有想过。当然身体也限制了他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只给了陈涛一句话,等人事局消息。
晚上十二点,年峻还在等他爸回来。年志宏给领导开车,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把参加应酬的领导送回家才能回来,很少在十二点前到家。平常年峻很少晚上等他爸回来,但今天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坚持要坐在沙发上等,只是没想到睡着了。
年志宏开门的声音还是把年峻吵醒了。看见儿子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年志宏感到很奇怪,把衣服挂到入门的衣钩上,走过来坐到儿子身边。
“今天怎么了?怎么还不睡?”年志宏关切的问儿子。
“爸,我有个事情跟你说。”年峻坐直向年志宏说了今天发生在人事局的事情经过。
“哦,原来是这样。虽然没有直接分配你去农牧局,但是他们把你放在了师范生系列,以师范生的名义分配去了。这样很好啊,你还是去了农牧局,有什么问题吗?”听了儿子的讲述,年志宏知道了他拜托的关系安排这件事情的方式。其实他也是借着现在这个身份,送了点东西给人事局的关系,别人只是答应帮忙,至于怎么帮就没有跟他说了。对他来说,只要别人答应帮忙,这就很好了,自己还要刨根问底的知道其它的就不是很好了。
“问题就是,正清和陈涛没有分,我以为你给我说的是我们都要分配,所以我把他们叫着一起去人事局,结果只看到我一个人分配的消息。”年峻沮丧的低着头。
“儿子啊,分配工作的事情现在越来越难了。县领导就分不分配今年毕业的中专生已经专门开了好几次会了。我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很多关系才把你的搞定,不是我不帮他们,只是我们自己能力确实有限。”年志宏跟儿子解释着这一切,这一段时间他跟随领导开了很多会,其中就有好几个是关于中专毕业生分配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三个关系好,又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能力帮助他们解决分配问题,但是你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帮他们一个一个来解决。再说了,你也要跟正清和陈涛说说,让他们家里也跑动跑动,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坐在家里想吃公家饭,哪有那么容易。该出点血的时候还是要出点血的。特别是陈涛,他们家家境不错,而且他爸又是县里的优秀教师,应该会有门路的,找找关系送点东西意思意思,差不多就办成了。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是天大的事,在别人那里就是签个字打个电话的事,关键是得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诚意。”年志宏跟儿子讲着自己的人生厚黑学,年峻这才发现爸爸并不像平时看起来那样的木讷和简单。
“反正在正清和年峻工作搞定之前,我是不会去农牧局报到的”年峻转过身跟他爸说。
“儿子,这可不行啊。分配消息公布后,三天内必须去报到,要不人家视为自动放弃。”年志宏看儿子有点跟自己对着来的感觉,赶紧苦口婆心的劝解起来。
年峻转过身仍旧不理他爸。
“儿子,你一定要按时报到,否则到时候陈涛和正清的工作搞定的时候,你因为没按时报到被刷下来,那岂不是亏大了?”年志宏继续说道。
“我去报到的话,你一定能想办法帮正清和陈涛吗?”年峻转过身跟他爸确认道。
“一定帮,一定帮,一定想尽办法帮他们搞定工作。好了吧,好儿子,快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农牧局报到呢。”年志宏看儿子终于不在倔强了,赶紧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让他去睡觉。
“那好吧。”年峻回复了一句,拖着拖鞋回房间睡觉去了,年志宏也站起身伸了伸腰,摇了摇头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