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黎明前的突袭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即将过去,纷纷扬扬的绵绵细雨漫天落下,遥远的东方天际上的晨曦在雄鸡的嘹亮啼鸣声中若隐若现。

  赣县东城门内登城墙的斜长马道上,十余名官兵组成的巡逻小队迈着不甚整齐的步伐,徐徐上行,每个官兵都戴着顶本地常见的竹叶斗笠,身上的挂具和武器随着步点,发出“叮叮当当”的凌乱轻响。

  巡逻队伍登上城头,很快经过长明的砖砌火炉,继续向北前行,路中随风摇曳的红黄色火光照亮了一张张脸庞。

  队伍前面那位腰挂勃朗宁手枪套、另一侧悬着把精致军刀的冷面汉子,就是镇守赣县的滇军第九师第四团上校团长李秉翰。

  在长达一年的驻扎时间里,只要能够抽出时间来,李秉翰每天早晚都会率领自己的卫队巡视城防,哪怕喝了一夜的酒,只要不喝醉他都保持这样的良好习惯,因此深受麾下官兵的敬重。

  湿漉漉的城头上一片寂静。

  巡城队伍的脚步声传得很远,躲在掩体和遮阳篷下睡觉的哨兵纷纷抓起步枪爬了起来,肃立在相距五十余米的一个个警戒哨位前。

  出自昆明讲武堂的李秉翰是个性情宽厚、严于律己的军官,今年他已经三十八岁,无论带兵习惯还是领导风格,均属老派军官。

  李秉翰麾下一千二百余名官兵,九成以上来自滇省,远离故土,时间最长的已经超过五年,时间最短的也有两年了。

  因此,李秉翰从不会轻易苛责麾下官兵,每到一处,除了按照惯例布置岗哨、展开警戒之外,军事训练基本上是三天一练。只要官兵们每天正常站岗放哨,听从调度,服从指挥,闲余时间怎么过都行。

  正因为如此,李秉翰麾下近半官兵都吸食\片,每天站完岗,干完活,军官们可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赌博,或者出席本地士绅贤达举行的各种酒宴,甚至可以一起做生意一起发财。

  士兵们休息时间可以逛逛街,到市井茶楼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但是晚上八点必须回营,只要能够按时回营,点名完毕,就可以在昏暗的灯光下打打牌,赌赌钱,或者输了钱撒撒泼打打架。

  蒙蒙细雨中,李秉翰领着十余亲卫不紧不慢地沿着城垛往前走,每经过一个哨位他都微微点头,哪怕走过之后肃立在哨位前方的哨兵再次钻进被窝里蒙头大睡,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当李秉翰经过城墙西北角的哨位时,挂在城墙里侧的昏暗的马灯即将熄灭。

  朦朦胧胧的光照下,本应有两名哨兵执勤的机枪工事里空无一人。

  架在沙包射击口后方的马克沁重机枪,竟然暴露在蒙蒙细雨中,在马灯的幽暗灯光照耀下,孤零零地无遮无挡、湿漉漉的柱形套筒,反射出缕缕幽光。

  李秉翰当即停下脚步,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身后的副官和侍卫长立即打开手电筒四处照射,很快便冲到里侧靠着墙砖搭建的雨棚里,掀开被子,对着两名迷迷糊糊爬起来的值班哨兵拳打脚踢。

  声声惨叫和求饶声,瞬间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行了!记下名字,罚一个月军饷。”

  李秉翰的好脾气再次得到展现,轻飘飘地说完两句话,抬腿就走,绕过墙角转而走向北门上隐隐显出轮廓的高耸城楼,他身后的副官和侍卫长恼火地咒骂两位倒霉蛋,又给了两个倒霉蛋几个巴掌才快步追上去。

  李秉翰和他的副官以及以众侍卫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踢打咒骂,不但吓着了城墙上的哨兵,也把匍匐在城墙下的教导师特务二连的十几名突击队员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

  就连距离城墙西北角五百余米的教导师师长郑毅和参谋长王虎臣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埋伏在各个攻击方向的两千五百名将士没有出乱子。

  北门外四百余米的草垛下方,一团团长李连山和政委严频同样被吓得不轻。

  明知道在朦胧一片的黑暗中只能看到城头上点点昏暗的光亮,看不清城头上的哨兵和黑糊糊的火力点,两人还是下意识地掏出望远镜紧张观察,最后徒劳地收起望远镜,相视一眼,同时呼出口长长的浊气。

  “狗曰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弄得老子心都快跳出来了,以为是悄悄迁移的两门没良心炮被发现了呢。”

  李连山后怕不已,习惯性地掏出香烟,愣了一下悄悄放回去,巴扎巴扎连续砸吧了几下嘴。

  身边的严频忍不住笑了:“别紧张,敌明我暗,咱们看不到他们,他们更看不到咱们......”

  “两门松木炮和爆破组早已运动到位,距离城门上的城楼至少有一百米,那地方又是个没人留守的路边草棚子,除非点着火,否则城头上的敌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李连山微微点头:“不知道老赵那边怎么样了?要是他们先打起来,说不定能够转移城中守敌的注意力。”

  严频想了想:“其实不需要理会老赵的二团什么时候打响,关键还是咱们的行动要快,老大的要求只有一个字:快!这个字非常准确,说到点子上了!”

  “只要够快,城中守敌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只要信号弹升空,立即可以发射几轮没良心炮,十斤炸药的一颗炮弹不管能不能准确抛射到城楼上,只要炸响,就是天崩地裂、无可阻挡的结局。”

  李连山和严频窃窃私语的时候,埋伏在城墙东北角下的十六名突击尖兵,已经悄悄架起了两张竹梯。

  这两张竹梯之间的距离只有六米左右,两名全身湿透的突击分队队长,咬着刺刀,缓缓而上,如同狸猫般无声地翻过城垛之间的空隙,缓缓挪向两名头戴斗笠、披着蓑衣坐在机枪工事里的哨兵。

  两名刚刚才被揍了一顿的哨兵,坐在湿透的沙包上,一面吸烟,一面低声诅咒团长的副官和侍卫长。

  靠近工事后方的那名哨兵似乎感觉身后有动静,可没等他侧身回头,两名尖兵已经扑了上去,锋利的刺刀“噗哧”一声穿透了哨兵的脖子,另一只大手迅即抱住了哨兵的脑袋。

  里侧的那名哨兵毫无反应,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咒骂,随着大嘴突然被巴掌封住,修长的刀锋没入后心,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得手后的两名尖兵没有任何停留,放下抽搐的尸体,立即把血腥的刺刀咬在嘴上,解下背上的花机关枪,继续向西面距离最近的西面哨位摸了过去。

  这个时候,其他十四名尖兵也顺利地登上城头,咬着匕首,排成一列纵队,毫无顾忌地走向南面五十米外的机枪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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