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毅态度比较端正,并没有拥兵自重、不思进取的意思,毛委员也及时予以证明,湘南特委的同志顿时放下心来,特派员鲁易的脸色也好看许多。
满腹苦涩的郑毅缓缓坐下,诚恳地对鲁易解释道:“我们今天上午才接到中央来的电令,之前并不知道需要我们配合湘南暴动,也不知道特派员同志会突然到来......”
“既然中央命令我们教导师在春节之前攻打赣州,我们自然会严格遵照中央的指示去做,只是希望特派员同志给我们一些时间,毕竟攻打三倍之敌镇守的赣州不是件小事!”
“赣州城高耸坚固,守敌众多,远比攻打永新困难百倍,必须制定出严密的作战计划才能行动。”
与会者频频点头,均认为郑毅说得很有理,鲁易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唯独毛委员深感惊讶,不知道郑毅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准备出动多少兵力、用什么方法,去攻打敌军两个整编师镇守的赣州?
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鲁易当即要求召开军事会议,制定攻打赣州的作战计划,确定具体的进攻时间。
毛委员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李连山和韩守仁气得差点儿拂袖而去,好脾气的李昭也沉下脸不再说话。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郑毅不但没有半点怨言,反而命令李连山和韩守仁去把侦查、作战、军需后勤等三个参谋小组叫来,十分钟不到就挂上一米长宽的赣南地图,汇聚而来的三个参谋小组十五名参谋立即制定攻打赣州的具体方案。
郑毅利用这个机会,走到悬挂的地图前,平静地向与会者介绍赣州城里城外的防御设施、敌军兵力的布置、赣州城墙的高度和外围地形情况、敌军拥有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情况等等,事无巨细,如数家珍。
鲁易等人顿时傻眼了,尚未反应过来,郑毅接着把教导师的现状、武器装备情况和作战特点娓娓道来,提出三种不同的作战方式,最后连井冈山至赣州的行军里程、耗费的时间、行军作战期间的粮食消耗与补充、每个士兵最低需要携带的弹药数量等等逐一说明。
敌我力量的悬殊对比和郑毅一番清晰系统的战争分析,令鲁易等人心慌之余头大如斗......在此之前,他们从未遇到过郑毅这样满腹韬略指挥若定的将领,从未听到过如此面面俱到、如此客观严谨的敌我分析!
他们更不知道,现代战争竟然如此复杂,涉及的各种情况如此之多,蕴藏的危机和需要肩负的责任如此之大。
坐在大桌子旁的李昭、李连山和韩守仁早已习惯郑毅的这种战前分析,他们一面倾听郑毅的陈述,一面将参谋小组不断送上的一个个方案进行汇总,分门别类放到郑毅座位前方的桌面上。
郑毅回到座位旁喝下口茶,拿起桌面上的汇总方案看了一会儿,再次向鲁易等人通报:
“按照作战参谋小组和军需参谋小组制定的计划,此战需要动用我教导师全部兵力,准备时间为三天,具体的作战步骤分为三步......”
“第一步是以最快度攻打遂川,在赣州之敌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攻占遂川县城,迫使赣州之敌出来寻找我们决战。”
“好办法!教导师的参谋们有水平啊!”毛委员大声赞扬。
鲁易等人已经知道教导师这点兵力攻打赣州城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相视点头,觉得先把遂川县城攻下来不失为一招好棋。
郑毅继续说道:“第二步,是抓住战机,占据有利地形,利用我军强于敌军的机动能力,对北上救援遂川县城的敌军主力进行不间断的骚扰,争取打乱、打散敌人,然后迅集中部队,形成局部区域的兵力优势消灭敌人。”
鲁易打断郑毅的话:“慢!郑毅同志,如果赣州之敌不出来救援遂川,你准备怎么办?”
郑毅随口就答:“很好办,那就继续攻打遂川东面的万安县城......”
“万安濒临赣江,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县,可谓物产丰茂,土地肥沃,比起大山脚下的遂川富裕十倍不止,自古以来就是文风鼎盛、官宦辈出之地。”
“如今的民党各级政府里面,有不少万安籍的官员,据说从日本留学回来效力于南京政府的万安籍官员,就有十余人之多。”
“因此,只要我们向万安起进攻,不管能不能打下这座自宋代以来就不断扩建、不断修葺的坚固城池,赣州之敌都要去救援,否则必将全省轰动。”
“而拱卫万安县城的靖卫团,也就是保安团,绝对不敢出城与我们作战,哪怕我们打下遂川,他们也只会见死不救,满城的儒家信徒不但信奉中庸之道,讲究明哲保身,更担心因为触怒我们而祸及自身。”
众人连连点头,毛委员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郑毅真把万安城里的地主富绅给研究透了。
“第三步又是什么样一种手段?”鲁易迫不及待地问道。
郑毅从容不迫地回答:“第三步是出动一个步兵营,对赣州城周围乡镇的土豪劣绅展开袭击和抢掠,既要闹得整个赣州地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不能让赣州城里出来的敌人缠上。”
“如果敌人出来少了,我们就干净利落地消灭他,如果出来多了,我们可以转身撤离,和敌人捉迷藏,给敌人布下圈套,然后迅集中兵力,以多打少,步步蚕食!”
“这一步其实与第二步紧密相联,几乎同时展开,目的是逼迫赣州之敌不得不出来剿灭我们,只要敌人出来,我们就有把握消灭他们。”
鲁易沉默了,总觉得这么打不是最好的办法,既耗费时间,又无法达到迅占领赣州城的重大效果。
可想来想去,鲁易又不能强行命令教导师直接冲到赣州城下硬碰硬,若是再来一次茶陵之战那样伤亡大半的惨况,眼前这位心机深沉的教导师师长很可能又像茶陵之战那样,匆匆率领教导师将士抬着伤员撤回井冈山,然后继续休整三几个月而毫无作为。
郑毅从毛委员赞赏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励和理解,从鲁易变化不定的神色中,准确推测到这位特派员的矛盾心情。
郑毅之所以做出妥协,是因为他敏锐地看到鲁易言谈举止中所表现出来的盲目与冒险,用政治术语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盲动主义和****冒险主义”。
但是,郑毅绝不会公开反对鲁易的想法和做法,哪怕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郑毅也不能冒着误会甚至分裂的危险,去纠正鲁易乃至临时中央的错误路线。
以郑毅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根本就无法出言纠正,唯一的办法是,遵照中央的命令去做,在具体的实施中灵活处置,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为尚处于展初期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保住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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