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气息渐渐虚弱无力,金羽秀眼睁大,眼眸中掠过浓浓的担忧。
虽然知道小女孩最终不会在这里死去,可看着憔悴的女孩,少年心间还是闪过一抹心疼。
磅礴的大雨一扫而过,开始渐渐停止了,不知何时,小女孩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儒雅的身影。
女孩抬起头,迷离的眸子模糊的看着在雨后阳光下,那张自己一年多来常常挂在嘴边的脸孔。
“爹……爹爹大人。”她扯着嗓子,声音稚嫩道。
一见到身前的男子,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轰的一下肆意的流淌了下来,这放纵的泪水不断的从女孩清澈的眼眸中打转流下,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爹……爹爹,你怎么现在才来,娘……娘亲,外公他们全被坏人杀死了。”小女孩小嘴张开,眯着眼睛,眼泪尽情的发泄着,似乎在父亲面前,她所有伪装下的坚强都卸了下去,有的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经历血腥杀戮后的惊慌难过。
宫胜蹲着身子,看着那一张哭花了的俏脸,瞧见女儿右手不断的揉着右眼,左眼的眼眸仿若泉眼,泪水不断滴落。
这可爱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脸,此刻早已被泪水覆盖,旁人看着就心疼,更何况是作为父亲的宫胜呢。
他伸出宽大温柔的手掌,大手落在女孩的脑袋上抚摸了几下,一丝淡淡的灵力自手掌中散发出来。
小女孩只觉原本有些冰冷的身体,开始渐渐有了阵阵暖意。
她抬起小脑袋,正视着那道温柔的身影,“爹爹,不要丢下妍儿一个人好不好,妍儿好怕……”
宫胜宠溺的挠了挠女孩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些食物,再度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妍儿乖,爹爹要去追击匪军的下落,去抓住杀死娘亲的凶手,我们妍儿乖乖呆在这,有张叔叔照顾着,安全的很,不用怕。”
说完,他起身高喊了一声:“张青,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一个穿戴着将军袍服,身材削瘦,三十出头的八字胡男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着:“大人,大人,小人在这就来了。”
一路的狂奔,张青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宫胜面前,“末将张青在,不知宫大人走何吩咐。”
张青,正宗的山东济南人,那一口标准的山东口音再纯正不过了。
别看这老小子留着八字胡,身材削瘦,一脸的汉奸像,可其为人特别靠谱,兢兢业业跟了宫胜七八年了,从未出过错误,可以说是宫胜非常信赖的爱将。
“你好好照顾一下她,带领本部人马先驻扎在此,清理整顿一下城池,我带着大军先走了。”
贵为疾风将军,宫胜行军打战,一向讲究以快制敌,该出兵的时候就应该火速出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敌军一个始料未及,该撤军的时候更应该当机立断,火速下达撤军命令,尽最大程度减少人员的伤亡。
他这雷厉风行的性子,自出道以来,韩山围剿战之后,疾风将军之名,算是正式打响了名堂。
交代完张青一些注意事项后,宫胜最后看了一眼,那呆呆的站立在尸体中间的小女孩一眼,严厉的眼神中不由划过一抹柔软。
在事业上,他或许是一个成功者,世人常夸自己没有辱没了其父安北侯宫寒遥的名头,当真对得起一句将门虎子。
可对于家庭,他的表现完全不合格,由于性子本就果决,刚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偏偏妻子亦是这样的人。
因此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常常让二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这次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一回就是一年多,要是期间他肯服软,稍微降下点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哄着妻子回家,也许今天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
作为父亲,他更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的失败者,从女儿出生到现在,他根本就没多少关心过她。
每次出征回来,总看到女儿望向自己时那张怯生生的脸时,他总是愧疚万分,总想找个空档的时间,好好陪一下对自己渐渐疏远的妻儿,可自己总把时间不知不觉的花在了公事上。
一直到现在,妻子死了,他这辈子都在没有机会好好陪伴一下,那个自成亲以来和自己磕磕碰碰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女人。
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买,现在做一切反正都晚了,眼下应当火速率军去追击远遁的淮南匪军才是要事。万不能将这歼灭匪军余部的功劳落入他人之手,若得此功,估计自己的封侯之路必定不选了。
至于女儿,反正连至亲之人的死都经历过了,在痛苦也不会痛苦到哪去了,还是以后在好生安抚吧。
其实宫胜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自己心中所想的以后,这个以后究竟会有多久,这个问题恐怕他自己都没有留心过。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偏他就是看不透。
金羽面色有些铁青,他真没见过这样铁石心肠的父亲,为了军功,居然可以抛下心灵受创的女儿不管,他这样做根本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
小女孩抬眼,瞥见宫胜转身离去的身影,突然她似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丢掉爹爹给的食物,然后身子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嘴里嘟囔道:“爹,爹爹不要走,妍儿不想爹爹去送死,那些坏人很厉害的。”
小小的身影一连追出去了数十米,直到将身体中最后的力量耗尽,望着迫在眼前的高大身影,她确实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了,眼睛一沉,娇小的身子一点点的向前倒了下去。
身后的张青见状,刚想动身扶助她,见到前面高大的身躯已然行动,他便停下了动作。
小沫妍的身子最终并没有和坚硬的地面来个个重重的碰撞。幸运的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妍儿,乖,好好呆在你张青叔叔身边,爹爹不会有事的。”宫胜抱起小沫妍,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的声音同样温柔万分。
这要是让他帐下的将士们看到自家往日里素来板着脸,一脸严厉的宫将军也有这样慈爱的一面,定然会大跌眼镜。
说完,他便打算将怀中的女儿交给在一旁的张青时,小沫妍贝齿紧咬,细嫩的双手环住宫胜的脖子,两只小手紧紧的挨着,不肯松手,好像是在抓住人生中最后的温暖。
“妍儿,听话,爹爹要去追那些杀了娘亲的坏人,你跟在身边,我不好办事,难道妍儿不想爹爹给娘亲报仇了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七年夫妻一场,说没感情,那绝对是假话。
说起报仇的时候,宫胜的声音威严了几分,可看向小沫妍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柔和。
听了父亲的话,小沫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嘴里呢喃道:“报仇?”
“对,报仇,就是把杀了娘亲的那些坏人也杀掉,让他们一起去下面给娘亲赔罪。”宫胜解释道。
小沫妍眸子腾的划过一丝惊诧,“不,我不要报仇,要是爹爹把这些坏人都杀了的话,他们死后去下面再欺负娘亲怎么办?”
她用力摇着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断的摇晃。
宫胜一怔,竟被这小家伙说得无言以对,他目光正视了一眼小沫妍,话语中加重了几分严厉,“听话,爹爹过一阵子就回来,在这期间你要好好听张叔叔的话知道吗?”
感受到父亲语气的变化,小沫妍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爹爹了,她奋力向着宫胜的怀中缩了缩,肆意的汲取着那种父亲怀中的温暖。
这种温暖让他很安心,安心到可以卸下一切的伪装,放肆的哭泣,因为他知道,这是父亲的怀抱。在那个怀抱中他不必逞强,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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