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常言道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军国大事,爹爹怎能轻型他人,甘心赴死?”慕容复急道。
慕容博看着萧远山和萧峰,说道:“萧老侠隐居数十年,侠踪少现人间。萧大侠却英名播于天下,一言九鼎,岂会反悔?萧大侠也是侠肝义胆。为人仗义,怎能手刃老朽之后而自食诺言?在下筹算之久,这正是难道的良机。老朽风烛残年,以一命而换万世之基,这买卖如何不做?”他脸露微笑,凝视萧峰,只盼他快些下手。
萧远山道:“我儿,此人这意,倒似不假,你瞧如何?”
“不行!”萧峰突然拍出一掌,击向木几,只听得劈拍一声响,木几碎成数块,凛然说道:“杀母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毕命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之事,岂是我萧氏父子所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声说道:“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世,识见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见,竟虽个不明大义、徒逞意气的一勇之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冷冷的道:“萧峰是英雄豪杰也罢,是凡夫俗子也罢,总不能中你圈套,成为手中的杀人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大辽国这臣,欲只记得父母私仇,不思尽忠报国,如何对得起大辽?”
而正在这时,一直在外面观看的萧寒。发现了一个和尚。恩...还是一个老和尚!
萧峰上一步,昂然说到:“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辽人死于非命?”
说到这里,萧峰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谷的残酷情状,越说越响,又道:“兵凶战危,世间岂有必胜之事?大宋兵多财足,只须有一二名将,率兵奋战,大辽未必便能取胜。咱们打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却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我对大辽尽忠报国,是在保土安民,而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因而杀人取地、建功立业。”
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几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怎地窗下有人居然并不知觉?而且听此人的说话口气,似乎在窗外已久。慕容复喝道:“是谁?”
只见窗外长廊之上,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这僧人年纪不少,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
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寒便闪身到了扫地僧面前,抱拳道:“后生晚辈萧寒,见过神僧!”
扫地僧目视萧寒,缓缓道:“见过萧施主。”
萧峰等人傻眼了,萧寒的实力他们是见过的,绝对的高手。怎么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僧人如此恭敬?
对于萧峰等人的疑问,萧寒可没空搭理。只见萧寒笑的:“想见神僧可真是不容易啊,今日要不是他们快毁了藏经阁,神僧恐怕还是不愿现身吧。”
扫地僧看着萧寒,说道:“萧施主人品、武功俱是一等,何苦要寻老僧?”
萧寒笑道:“武功一等,放在旁人身前,自是理所当然。但从神僧口中说出,却非事实,简直是不值一提。”
扫地僧叹了一口气,道:“施主武功已然傲绝天下,又何苦再寻其他?”
萧寒道:“神僧问起,在下也便直说了。我这人最喜练功习武,最近又新学了几门武功,而听闻当世有一神僧,便急忙赶来了,还望神僧赐教!”
话至于此,萧寒忽地脑洞大开。
话说,自己也经历了几个位面,可能媲美眼前这扫地老僧的,却一个没有!
单单让萧远山、慕容博经历生死,令二人幡然醒悟,就可见一斑,当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而那经历生死,也决非使用龟息功,简简单单令二人死一回,再自行顿悟那么简单。
扫地神僧应该也是会一门类似移魂大法的催眠类的功夫,先是将人催眠,而后再勾勒出种种幻境,令患者代入吧。
不过就算如此,萧寒也是不怵的,论武功打不过,没关系,咱还有念力这个大杀器!任务只是让打败扫地僧,可没说一定要用武功啊。
就在此时,慕容博脸色大变,不由得全身微微颤动。他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每日清晨、正午、了夜三时,确如万针攒刺,痛不可当,不论服食何种灵丹妙药,都是没半点效验。只要一运内功,那针刺之痛更是深入骨髓。
一日之中,连死三次,哪里还有什么生人乐趣?这痛楚近年来更加厉害,他之所以甘愿一死,以交换萧峰答允兴兵攻宋,虽说是为了兴复燕国的大业,另一方面也为了身患这无名恶疾,实是难以忍耐。
“爹爹,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慕容复着急道。
“阿弥陀佛,慕容居士这是练功不甚,已是走火入魔。”扫地僧缓缓说道。
闻言,慕容复当即大骂道:“胡说八道,我爹怎么会走火入魔!”
扫地僧道:“慕容居士,偷练本派武功。而本派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间,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如果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为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忽听得脚步声响,跟着便见几个僧人赶来。当先是少林派两位玄字辈高僧玄难、玄悲,其后又是玄字辈的玄垢、玄净两僧。众僧见萧远山父子、慕容博父子、萧寒五人都在阁中,静听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僧说话,均感诧异。这些僧人都是大有修为的高明之士,当下也不上前打扰,站在一旁,且听他说什么。
扫地僧见众僧上来,全不理会,继续说道:“但如练的是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隐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
群僧只听得几句,便觉这老僧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有几人便合什赞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扫地僧继续向慕容复说道:“我少林寺建刹千年,七十二绝技的典籍俱在此阁中,向来不禁门人弟子翻阅,古往今来,唯有达摩祖师一人身兼诸门绝技,施主可知其理安在?”
慕容复说道:“那是宝刹自己的事,外人如何得知?”
众僧均想:“这位老僧服色打扮,乃是本寺操执杂役的服事僧,怎能有如何见识修为?”
服事僧虽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师,不传武功、不修禅定、不列“玄、慧、虚、空”的辈份排行,除了诵经拜佛之外,只作些烧火、种田、洒扫、土木粗活。众僧都是寺中第一等高僧,不识此僧,倒也并不希奇,只是听他吐属高雅,识见卓超,都不由得暗暗纳闷。
扫地僧道:“本寺七十二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并非人人皆知,只是一人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在禅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的会受到障碍。在我少林派,那便叫做‘武学障’,与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于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我,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众僧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今日茅塞顿开。”
扫地僧双手合十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位指教。”
众僧一齐合掌道:“请老师父继续说法。”
扫地僧又道“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却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但练将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本寺玄澄大师一身超凡俗的武学修为,先辈高僧均许为本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但他在一夜之间,突然筋脉俱断,成为废人,那便是如此了。”
玄难、玄悲二人突然跪倒,说道:“大师,可有法子救得玄澄师兄一救?”
扫地僧摇头道:“太迟了,不能救了。当年玄澄大师来藏经阁取武学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他始终执迷不悟。现下筋脉既断,又如何能够再续?其实,五蕴皆空,色身受伤,从此不能练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开悟,实是因祸福。两位大师所见,却又不及玄澄大师了。”
玄难、玄悲齐道:“是。多谢开示。”、
扫地僧说道:“两位请起。老衲在少林寺供诸位大师差遣,两位行此大礼,如何敢当?”
玄悲、玄难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手臂下轻轻一托,身不由己的便站将起来,却没见那老僧伸手指袖,都是惊异不置,心想这般潜运神功,心到力至,莫非这位老僧竟是菩萨化身,否则怎能有如此广大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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