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州城
清军的进攻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下午,除了中午略作停顿进行休整之外,几乎没有停歇过。隆隆的炮声,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绵延不绝、震天动地,空气中肆意飘散的血腥更是在无声地说明着厮杀的残酷。
这一次,清军进攻的重点仍然是镇南门,有了满洲建奴和火炮的加入之后,进攻的力度明显比前几次要强烈了一些。早晨进攻之前,彻底被庞岳的行为所激怒的图赖下令先对镇南门进行了长时间的炮击。由于清军的火炮射程在赣州镇的火炮之上,因此镇南门城头的大将军炮和弗朗机铜炮几乎不可能对清军炮兵阵地构成威胁。庞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清军的炮击之前便下令将便于移动的弗朗机铜炮移到了第二道城墙上,官兵们也相应地后退了一段距离、隐蔽到了沙袋之后,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在清军火炮的猛烈轰击之下,镇南门的第一道城墙渐渐地变得千疮百孔,两门来不及移走的大将军炮也被打坏。由于受到炮弹的威胁,城头赣州镇官兵们的反击显得有些无力,这种情况或多或少地减小了绿营兵心头的压力,也让那些跃跃欲试的满洲建奴又振奋了不少。
炮击过后,图赖便下令绿营军率先发动了进攻。因为李应宗部前几次伤亡太大,打头阵的任务便交给了柯永盛部。其实,不管是哪一部绿营,都在前几次交战中被赣州镇打怕了,面对城头的明军多少有点忌惮,只是在主子的钢刀加甜枣的双重刺激下才不得不嗷嗷叫着向城门涌去。
绿营兵进攻之后,建奴的火炮便停了下来。虽说图赖对这些炮灰的死活不会放在心上,但炮灰聚集起来也不容易,可不能轻易打散了。没了火炮的威胁,城头的赣州镇将士自然也就没有了半点顾忌,在军官的指挥下纷纷从隐蔽处出来拿起武器对绿营军进行了反击。
于是,前几次交战时发生的一幕幕再次上演,炒豆般的炸响和利箭的尖啸声中,滚滚而来的绿营军如同撞在礁石上的浪头一样被打得支离破碎,阵阵惨叫卷着血花四散飞溅,血迹还未干透的城下再次躺下了大量具红笠号褂的尸体。但这一次清军仿佛对赣州势在必得,前面的人不断到下,后面的人依然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战至下午,喊杀声依旧歇斯底里,城下的清军和城头的明军几乎都杀红了眼。
终于,绿营军用无数具尸体铺出了一条登城的血路。这时候,一直蓄势待发的镶蓝旗和正黄旗建奴呐喊着发动了进攻。汉军旗士兵在前,满洲建奴紧随其后,眼中暗含的凶狠几乎能将城墙刺穿。没多久,登上城头的清军越来越多,与城头的明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拼命为后续之人打开前进的道路。城头的明军官兵似乎也不想过多纠缠,在军官的指挥下且战且退,这让攻上城来的清军更加亢奋。
城下,图赖看着手下的满洲兵将城头的明军杀得“节节败退”,嘴角付出了一丝笑意,抬起马鞭朝城头一指,颇为得意地朝身边的一名甲喇章京说道:“这庞岳也就这两下子!说到底,也就比其他的伪明将官稍微强了一点,遇上我满洲勇士还是只有败退的份。”
那甲喇章京粗犷、狰狞的脸上也布满了喜色:“大人,看来今日我军便能攻陷赣州,给城中那些不知好歹的南蛮子一点颜色看看。”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的满洲官佐也都会心地发出阵阵浪笑。
镇南门城头,随着军官的声声口令,刚锋营士卒们一边抵御着清兵的袭击一边沿着城墙两侧的甬道朝着第二道城墙上退去。
“明狗顶不住了!勇士们,给我杀!”一名正黄旗白甲兵壮达(什长)一抹脸上的血污,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兴奋地嚎叫道。在他的潜意识里,仗打到这份上,结局基本上也就定了,只要再乘机掩杀一阵,这些“落荒而逃的”的明军便会彻底溃散。
此时,登上城头的清军基本上已经以满洲建奴和汉军旗士兵为主,包括不少白甲兵。这些人都是本旗中的骁勇善战之辈,如今见第一次进攻便顺利攻上城头,他们更是大受鼓舞,兴奋地挥舞着兵器朝着明军冲杀了过去,甚至还有部分建奴在官佐的带领下沿着马道下城,准备去开城门接应大队人马进城。
第二道城墙上,庞岳看着第一道城墙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避雷针头盔,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兴奋之色。如今,第一道城墙上的赣州镇的将士们已经沿两侧退去,与建奴脱离了接触,那一颗颗拖着金钱鼠尾的脑袋已经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第二道城墙上的赣州镇将士眼中。
既然是如此,那还等什么呢?庞岳眯了眯眼,嘴角抖了一丝冷笑,朝不远处的一名炮队军官吩咐道:“开始吧!”
炮队军官点了点头,之后便朝手下的士兵发出一连串口令。
“轰!轰!……”正当建奴们在自我陶醉的时候,第二道城墙上的灭虏炮和虎蹲炮开火了。
像这种两老旧的火炮,赣州镇炮队基本上已经很少使用,此次为了增加守城的火力才将它们搬了出来。这两种火炮在野战中的效果可能不怎么样,但在如此近距离上进行直射,却能发挥奇效。
一阵巨响之后,只见火光闪现,无数颗零碎的铅子和铁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洒向了刚登上城头、还没来得及从容展开的建奴们。
城头虽然不是很窄,但随着涌上来的建奴越来越多,也就显得比较局促了。虽然有部分人看到了第二道城墙上的明军火炮,但一时间又岂能周转得过来?
炮声刚落,暴风骤雨般的铅子和碎铁片便和建奴来了个亲密接触。一时间,血雾四下飘散,建奴们的哀嚎格外凄厉。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名正黄旗专达已经将兵器丢在了一边,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无力地挣扎着。他的脸上已经插满了碎铁片,脖颈处也是血肉模糊,大股血色泡沫正从他的指缝间往外冒,连惨叫也发不出,明显已经没救了。
那专达身边,躺满了与他有着相似遭遇的建奴,飞溅的鲜血将整个城头渲染得格外血腥,刚才的阵阵呐喊已经被无尽的惨叫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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