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后看到冲进来的不过二十来个人,凶残暴戾的本性便又占了上风,冷笑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毛都没长齐就敢口出狂言?哦,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姜瓖家的兔崽子吧?哈哈,好啊,没能宰了姜瓖这个作乱的狗奴才,把他家的小崽子宰掉一个也不错!”
当先的那少年正是姜瓖的三子姜之培,他在大同生活多年,早年曾无意中知道阿济格现居住的那处宅邸中有一条暗道,也料到了阿济格多半会沿这条暗道逃跑。于是便带着家丁早早地埋伏在了这处小院之外,就等着阿济格现身,没想到还真就碰上了。
本来最稳妥的办法,姜之培应该及早把暗道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亲,在这处小院外埋伏下重兵,那样阿济格就再也跑不了。但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理让他选择了自己亲自动手。他清楚地记得,霍去病十九岁时便领兵直捣匈奴王廷,如果自己十五岁时就能擒杀一个鞑子亲王,那岂不是也能和霍去病比上一比?
此时,姜之培听到阿济格不仅骂自己是小杂种,还骂自己的父亲是狗奴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野猪皮家的猪崽子也敢口出狂言?!小爷这便送你去跟你那畜生杂种老爹团聚!”
“你找死!”听到有人骂自己那疯子老爹,阿济格也是勃然大怒。
两拨人随即战成一团,近身搏杀血腥而残酷。
姜之培带来的家丁不过二十人。阿济格身边的巴牙喇还有十三个,虽然人数上居于劣势,但无论是搏杀经验、凶悍程度还是身上的铠甲装备都远远强于姜府的家丁,再加上已身处绝境,更是让他们把全部的兽性都激发了出来。在巴牙喇们野兽般的吼叫声中,姜府家丁一个个惨叫着倒下。交战形势很快便进入了一边倒的阶段。
本来姜之培是与三名家丁一起围攻阿济格的,但很快,有两名家丁便被腾出手来的巴牙喇牵制了过去。剩下的那名家丁刚要劝姜之培不要莽撞,旁边便又有一名巴牙喇怒吼着扑了上来,他只好先与这名巴牙喇战在了一起。
这名家丁也算是姜府家丁队伍里的佼佼者了,身材魁梧、力大过人,而与他过招的巴牙喇也是身材粗壮、力大如牛,两人把兵器打掉之后,扭打在了一起,吼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R搏的过程中,这名家丁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姜之培也已经和阿济格扭打在了一起。
姜之培的体格和武艺虽说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但在阿济格这种久经沙场的野蛮人面前还是不够看,要不是阿济格右手臂上有伤无法发力,恐怕姜之培早就一命呜呼。而此时,却再也没有人能够上去助姜之培一臂之力。
忠心护主的家丁挂念着少主的安危,一分神就让和他搏斗的那名巴牙喇占了上风,被巴牙喇大吼着拔出腰间的短刀猛地戳在了他的胸口。家丁顿时感觉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想奋力抓住巴牙喇,手却再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巴牙喇从他身上拔出刀子,杀气腾腾地走向正在和阿济格扭打的姜之培。
“三公子......”家丁倒在地上,想大声提醒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了,无尽的焦急、内疚感在迅速吞噬着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
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机:一大批手持兵刃的人从小院的屋中冲出,院门外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显然也有大批人正朝这边赶来......
......
小院里,幸存的巴牙喇在赶过来的鹰眼卫特勤队的围剿下,纷纷毙命。
“大人!阿济格果然在这!”
邢彪顺着身边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阿济格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目光惊慌地走了两步,脖子上便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再次像面口袋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阿济格倒下之后,邢彪看见了倒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人,顿时大惊失色,快步地上前蹲下扶住那人唤道:“培儿!”
姜之培胸腹间几处深邃的贯通伤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堵也堵不住,显然已经没的救了。看见邢彪之后,他那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用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地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微弱字音:“师......父......我算......不算......汉人的......英雄?”
邢彪强忍住满腔的悲痛和眼中的泪水,点了点头:“当然算,冠军侯十九岁才直捣匈奴王庭,班定远年过而立才投笔从戎,而你年仅十五岁便能亲手擒杀鞑子的亲王,你是好样的,你比他们都要强,你是汉人的英雄!”
姜之培那淳朴天真的笑容逐渐地定格在了脸上,看向夜空的双眼褪去了最后的光彩。
......
隆武四年十一月初三,原明总兵姜瓖在大同起兵,宣布反清归明。一夜的激战之后,坐镇大同的清英亲王阿济格授首,其麾下几百旗兵被全歼。宣大总督耿焞和在官衙里被活捉,他的标营兵马除了少部分顽抗的被歼灭之外,余者尽数放下兵器投降。到天明时分,姜瓖完全控制住了大同全城,重新打出了大明旗号。
虽然成功地控制住了大同,但失去爱子的悲痛依旧让姜瓖杀性大发。耿焞和被活捉后跪地求饶,却还是被绑在木桩上遭凌迟而死,其家属包括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襁褓中的婴儿在内全被杀、一个不留。投降的两千多宣大总督标营兵也全被姜瓖下令活埋。而阿济格和几百旗兵的尸体,除了首级被斩下保留,躯干全被捣碎倒进了茅坑。
姜瓖在大同一起事,山西各地的原明朝镇将也纷纷起兵响应。偏关的万练、代州的刘迁、泽州的陈杜和张斗光、蒲州韩城一带的虞胤、韩昭宣、李企晟等人都和姜瓖一样,打出了反清归明的旗帜,捕杀满清的地方守将和官吏,并共推姜瓖为主帅。
短短几日之内,兵戈已停息数年的山西再度笼罩在连绵的烽火之中,除了省城太原和少数城池之外,其余各地几乎全部宣告反清归明。
......
“十二哥!我的十二哥!”消息传到京师的清豫亲王府,已经卧病在床多时的多铎当场吐血昏迷,被救醒之后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在老奴的儿子里边,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都是由大妃阿巴亥所生。阿济格虽然由于年长的缘故,和两个弟弟的关系不像多尔衮和多铎那样亲密无间,但作为长兄还是时常挂念着弟弟们的。当初多铎希望通过娶舅舅的女儿来给自己引援,阿济格便冒着得罪皇太极的风险为之百般奔走、张罗提亲的各项事宜。最后,阿济格被皇太极以擅自主婚的罪名革去了旗主之位,但在多铎跟前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在对付外来势力的时候,三兄弟更是格外地团结一致,携手走过了这多年来的风风雨雨。
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同母兄长没有死在两军对阵的战场,没有死在杀机四伏的政治斗争中,却死在了姜瓖这个三姓家奴的手里,这让多铎怎能不悲痛万分。
多尔衮得知消息后也来到了多铎府上,看到弟弟这般模样更是心痛。当初阿济格和多铎这一兄一弟可谓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协助自己剿灭了李自成、平定了江南。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工夫,阿济格就已经先走一步,多铎也病得只剩下了一口气。这难道是上天的惩罚吗?
屏退了闲杂人之后,多尔衮揪心地劝道:“十五弟!你要振作起来!十二哥已经没了,哥不能再失去你!”
“十四哥!一定要为十二哥报仇啊!”多铎抓住多尔衮的胳膊,大哭道。
多尔衮咬了咬牙:“你放心!这次我会亲自率军前去平定叛乱,一定会拿下姜瓖以及所有叛贼的人头告慰十二哥的在天之灵!”
之前河南的叛乱还未平定,姜瓖便又起兵反清归明,令山西形势也陡然生变。多尔衮无论是出于给兄长报仇的目的还是出于巩固满清江山社稷的目的,都不可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他一面下令集结兵马粮草,准备亲征大同,一面给济尔哈朗、孔有德以及谭泰下旨,令他们尽早结束当地的战事、率军北返参与平定山西叛乱。
十一月中旬,清廷的旨意送达河南济尔哈朗军前时,济尔哈朗正被豫西那一股股打出反清归明旗号的贼寇搅得焦头烂额。论正面作战,这些贼寇自然不是八旗兵的对手,八旗兵就算以一敌十也可以轻松取胜。但这些贼寇却是狡猾得很,从不与八旗兵正面硬抗,总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情报上的优势巧妙地与之周旋,等瞅准了机会再扑上来狠狠地咬一口。在豫西作战一个来月,济尔哈朗倒是砍下了不少贼寇的脑袋,但显然并未触及到贼寇的核心,可谓斩草未除根、治标不治本。
如今多尔衮的旨意一到,济尔哈朗更没有了和贼寇捉迷藏的机会,至于南下湖广就更不用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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