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风皱眉道:“此时天将入夜,姑爷现在受人看管,恐怕出白府大门之时不给放行。即便放行,恐怕也会跟着一条尾巴,暴露了你父亲与妹妹的行踪。”
莫宁生听他一分析,也正应此理。自己出了一趟门,与白千裳搞好了关系,化敌为友,就有点飘飘然了,俨然以白门姑爷自居,忘了自己还被限制自由的事了。
他想了一下,便有应对之策,之前不是与白千裳一道出过府去给她养母扫墓么,心想只要找来白千裳同行,看谁敢不放行,谁又有狗胆跟踪监视!道:“那先带我去找你们少主吧。”
至于白千裳的住处,莫宁生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所以需要展风的指引。
展风不知道莫宁生突然提出要去见他们少主有何用意,也不问,只是依言照办。
于是二人又出了东宅,展风道:“少主的住所,离此较远,叫做紫竹院。”
二人望北而行,曲曲折折地绕了好一段路,只见渐入幽地,远离烦嚣,然后才找到那座紫竹院。
紫竹院,顾名思义,栽有很多紫色的竹子。紫竹成林,而那座极其简致,并不求奢华的小院落,便藏身在这片竹林中。
白千裳喜静不喜闹,否则也不会在这偏僻安静的地方落居。院里只有一个贴身的侍女服侍,此外再无别的面孔。
侍女小容见了来客,先把人拦在门口,问了身份,然后要进去通报。
不一会又袅袅而回,对莫宁生道:“姑爷,少主有请。”
展风自觉身份低微,平时又特别惧怕这位清冷不苟言笑的少主,只是留在院外等候,没有跟进来。
小容将莫宁生领到客厅,奉上清茶,道:“少主正在沐浴,请姑爷稍候。”
沐浴?这不才回来么。
也对,出了一趟远门,风尘仆仆,平时都没找到几次机会洗澡。女人么,都爱干净清洁,于是一回来,便什么都不顾,先洗澡去了。
如果莫宁生不是一回来就听到自己父亲与妹妹在阳城的消息,估计此时也会美美地在热水里泡上一顿。
不一会,悄然离开的小容又返了回来,红着一张小脸对莫宁生道:“少主请你进去。”
莫宁生看了看这小丫头的表情,心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家少主是什么关系,那是正经拜过堂的。
小容年纪已不小,倒也懂些世故,只是指了方向,并没有跟随,让莫宁生自行过去。
……
一个宽敞的浴池,满满一池清水,热气蒸腾。水面上,飘着一些红白的玫瑰花瓣,及几片紫竹叶子,泡在水中,散着芬芳馥郁。
白千裳此时正躺在浴池,慵懒地靠着池缘,只露出细腻的香肩与洁白的脖子。再往下的,则全然看不见了。虽然池水清澈透明,但是,被一层玫瑰花瓣给遮掩住了。
莫宁生倒也不是急切地想去看她的身子,反正能看的不能看的,他也早看过了,还不是一回两回,光是前一段时间给她后肩的剑伤上药,都是每天看上三回的。白千裳的身子,美固然是美到无方,但也止于纯粹欣赏的地步。莫宁生现在休内仍受狐离儿那颗狐丹的影响,轻易不起yin邪之念。
看到白千裳微闭着双目,在浴池中静静地舒缓着身体与精神,便笑道:“你倒是挺享受呢。”
白千裳睁开眼来,透过朦胧雾气:“什么事?”
莫宁生也不拐弯抹角,道:“让你陪我出一趟白府。”
白千裳:“嗯?”
莫宁生便又详细说起原因,道:“我父亲和我妹妹前段时间来阳城找我,正好咱们去了南荒绝境,没见上。他们现在被安排在阳城别的地方,我想出去见他们,但又发现我还是个没自由的囚犯。所以要借你少主的大驾,陪我去一趟。”
白千裳闻言,身子明显有点儿震颤,“你……你家人来了?你要带我去见他们?”
莫宁生点头道:“对,肯陪我去吗。”
白千裳迟疑起来,终于点点头,但又皱起眉头:“你说,他们会不会恨我?”
莫宁生奇道:“干嘛会恨你。”说出口后便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指,你强抢良家少男的事是吧。没事儿,反正你也没把我怎么样。”
白千裳白了他一眼,然后道:“给我递浴巾过来。”
……
梳妆打扮完毕,白千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忽然显出少有的小女子姿态,柔声道:“你帮我看看,我这身穿扮得不得体。”
莫宁生将她打量了一眼,点头道:“行了,既大方又美丽,还特香!把我这一身臭熏熏的完全比下去了,我说是我要去见我爹我妹,怎么你还来抢戏了?”
白千裳不理他,又问道:“等会我要是去见了他们,我该怎么打招呼?”
莫宁生道:“那不随你。你要是装清冷,你可以不说话。”
白千裳脸色一沉,立即清冷了下来,“走吧!”
一阵清香的风从莫宁生眼前扫过,白千裳已经当先出门去了。
出了紫竹院,会合了展风,原路返回。
出白府大门时,两个门卫见是白千裳,均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也根本不敢加以询问为何深夜离府。
然后便是熟悉路线的展风领路。
因已入夜,整座阳城万家灯火,街上却少有人往来,零零散散地倒是有几条家狗出没,不时地吠上两声。
一行三人,出了城郭,又向西北直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见一座山寺。
展风向莫宁生解释道:“这座山寺因收不到香火,已经废弃,平时几乎无人到此,正是暂时安身的好去处,好过在阳城中惹人耳目。”
见寺门大关,莫宁生便敲响了门。
良久,里面传出一声警惕的声音:“谁!”
展风朗声道:“莫老爷,是展风,我带姑爷来见你了。”
里面闻言,很快便来开门。
莫士荣举着灯,开门将人仔细一看,神情十分激动,忍不住就喊了出来:“宁生!”
莫宁生微笑地应了句:“爹,是我!”
对于这位男人,不管他其实算不算自己父亲,莫宁生这一声‘爹’都叫得应当。就凭他是莫宁生现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就凭他为了自己,在这个破寺庙里呆了一个半月。
莫士荣将莫宁生看了又看,浑然忘了旁边还有别人,道:“你在白家,没事儿吧?”
莫宁生轻松地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你看这不好好的么。”
莫士荣点着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娘可担心死你了,每日食不甘味,睡难安寝。”
这时,莫士荣才惊觉莫宁生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女子。对于展风,他已经见过多次,还承他安排在这寺庙,又通报莫宁生的情况,已经算非常熟络了。但这位女子却是头一回见,非常面生。
他先向展风致了意:“展公子好。”然后又转向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白千裳微微点头,回道:“千裳见过父亲!”
莫士荣闻言很是惊愕:“这!这!”也没敢立即点头答应,转头看向莫宁生,要他来解惑。
莫宁生此时也是一脸古怪。眼角偷偷瞥着白千裳,见她脸色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既不忸怩也不害羞。心道,你倒是叫得挺大方的呀!不过既然拜过天地,按照礼节,他也确实是你公公。
莫宁生这时又想起刚才出门时,白千裳曾问过自己,见了人后该怎么打招呼。当时也没多想,便没有回答她。后面也不知这女人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多久,现在居然愿意跟着自己一样称呼。
这一声‘父亲’叫得,让人措手不及。莫不是,这女人真对自己动了情,愿意与自己做一对真夫妻了?
既然白千裳都表现这么大方了,莫宁生当然也没说什么。咳了一下,对莫士荣道:“爹,你就当她是你儿媳妇就是了。”
莫士荣还是掩不住眼里的惊讶之色,但也不能不回应这女子的问候,抱以笑意,道:“好,好,千裳姑娘。”见她容貌姣好,端正精致,除了清冷了点,配自己儿子,倒是一点也不逊色。心里不禁大为满意。
但他心底到底还是压着个疑问,问莫宁生道:“宁生,你不是应该入了白家么,怎么有缘与这位千裳姑娘交好。”
莫宁生听明白他的意思,道:“爹,千裳就是白家跟我成亲的那位呀。”
莫士荣闻言,更是惊愕到无以复加。
瞪着白千裳,不可置信道:“你……你就是白家那位……!”生生把‘妖女’两个字咽了回去。
莫宁生为免两人尴尬,道:“咱们进去再说吧。”
莫士荣也反应起来,连忙将人让进庙里。
进了去,见庙堂上已经点亮了几盏油灯,是刚才莫士荣开门前就点好了的。
莫宁生左顾右盼,找不到一个人的踪影,便问道:“爹,宁希呢,她不是一道来了么?”
才问完,便见门口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个瘦削的身影。
莫宁希面容依旧清丽明亮,只是稍显得憔悴。站门口上怔怔地将莫宁生看了一阵,接着便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抱住莫宁生,哽咽道:“哥,我好想念你。”
莫宁生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慰起来。
莫士荣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一脸的欣慰满足,解释道:“宁希这丫头,本来不许她来,但她又哭又闹,后来将她锁在家里,她居然又偷偷逃开,在半路赶上了我,所以我也不得不带着她一起来了。”
莫宁希撅着小嘴抗议:“别听爹爹乱说,我才没有又哭又闹。”
莫宁生虽听自己父亲三言两语说得轻松,但也知道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酸,自己这位妹妹,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他当然是铭记于心的。一别数月,自己又是身往龙潭虎穴,怎能教她不担心。在她耳边轻声道:“宁希,谢谢你来看我。”
一旁的白千裳,知道这一家子刚刚见面,有许多话要说,其中肯定有涉及自己的问题,也不方便在旁边听,便给了莫宁生一个眼神,然后带展风一起出庙外去了。
莫宁生与莫宁希亲昵了一阵,问起爷爷莫云松与母亲李冬芝的近况。
回答当然都说好。不过二人离开青云镇也有一个半月了,说到近况,其实也无从得知。
莫宁生问道:“阳城这么危险,你们怎么想到要来白府找我?”
莫士荣叹了声气,道:“还不是因你母亲,自你离开之后,她每日以泪洗面,催着赶着让我上阳城来打听你的消息。我不胜其烦,于是才动身的。”
莫宁生听得心里一热,原来当母亲的,对自己孩子是那么记挂。不过也别听自己这父亲嘴上说得轻松,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一样,恐怕心里面,跟母亲是完全一样着急的。
虽然之前莫士荣对他这儿子颇有些不痛快,但当莫宁生从大荒山回来之后,便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了。特别是莫宁生修为猛进,大长其脸,这更加让他骄傲异常。
也许这就是父爱与母爱的区别。
母爱是,不管你是好是孬,都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始终都宠溺你。
父爱则是,你若不争气,他会对你有气。你若给他挣了面子,他比谁都护犊子。
眼下的莫士荣正是如此。
莫士荣又简单交待了一下来阳城后的经过。怎样打听莫宁生的消息,怎么与展风会面,之后被告之莫宁生已经离开阳城,前往南荒绝境去了,归期不定。于是又被展风安排在这荒山野庙中,静等消息。
莫士荣修为只在聚元小成之境。这个境界,在青云镇,也算是莫孟两家老祖之下的一代高手了。但来到阳城这个大地方,高手无数,他这身修为却实在不为出奇,身边又带着女儿,所以行事就十分小心。后面问了展风一些关于莫宁生的情况,知道他在白家并没有吃什么亏,于是就安心了些。
这时对莫宁生道:“这位展风展公子,为人极仗义,肯这样帮咱们,咱们须要念着人家的好。”
莫宁生只是点头应下,心却想,或许是他念自己的恩,才会这么尽心相帮呢。人嘛,你对别人讲情义,别人自然也对你讲情义。所以莫宁生倒是一点也不后悔当初帮展风的忙。
莫士荣又关心地道:“你跟白家那位女子,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要吸你阳魂的吗?我看你俩感情反而非常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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