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堂里也聚集了不少人,包括赵鼎在内,也都好奇的听着高方平生气。
高方平环视了一圈之后道:“都不要以为这是多大事,他不是要言论自由吗,不是想要民众成立的监督机构吗?这下好,不用花费朝廷经费,也有自带方盒的民众机构了。既然要言论自由,难道只许他写文章骂官,而不让百姓去书堂骂他?官都可以骂,他算什么东西他就不能骂?他不许我高方平放火这没问题,那么我也不许他点灯。除非他允许我封他的口,否则,我绝不允许他带节奏封百姓的口!”
“……”赵鼎觉得他价值观非常崩坏,然而却找不到他话中的毛病。所以很郁闷。
高方平不怀好意的看着赵鼎道:“譬如此番老胡他差点有成功了,若是赵鼎去处理,铁定又形成我大魔王一手遮天的形势对不?”
赵鼎道:“明府你不要整天对我栽赃陷害。您也说了,这只是少数人的一点口角,他连治安问题都不算,它怎么又能牵连到我司法口呢,那是他民政口,宣传口,工作没做好不是。”
“你少给我和稀泥,事发之后你显然认为不是小事,想自带饭盒的去参与了,妈的我都收到消息了你还不承认。”高方平道,“要不是张绵成机智,主动让你留下他去处理。那我告诉你,不论你怎么处理,你这个检察官一到场,它就能变成一个司法干涉言论的政治问题。靠……你小子还敢私下诋毁我之文采,说我的词和韩世忠差不多。”
赵鼎双眼发黑的道:“真正主动说出来的是张绵成,是他的锅,有常公作证。我只是认同你文采和韩五差不多。”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蒙对了,你竟敢真的认为我和韩五差不多?”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赵鼎昏死在地,原来大魔王起初不知道,是我说漏嘴的啊?乍然一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李纲那个反骨仔告状了呢。
于是赵鼎又被吊起来围观了……
某个时候,去处理的张绵成回来了,说道:“没多大问题,就是吵架而已,还有那个胡市在外面,等候发落。”
正在喝茶的高方平一口水喷了出来,愕然道:“张绵成你是不是疯了,既然只是吵架,你这是乱作为,你把胡市抓来干什么?”
张绵成摊手道:“它怎么就是我抓人了呢?是他胡先生自己要以被迫害的思维出发,跟着我来的,我说了‘您老不要跟着我’,然后他也当着他学生的面说了,说免得高方平事后去抓人麻烦,他便主动来了,在外面口称等候发落。”
高方平拿老张也没有办法,岔开道:“现场是什么情况?”
张绵成摇手道:“就是吵架,三十多个百姓中有小孩,有老婆子,在那边和他的学生吵架。他的学生人数也未见得少。我就是见不惯他胡市偏要把那个形势当做他是受害者。菜市场他哪天不吵架呢。他那就是典型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以为江州是他理想中的天国。然后我就以路过的态度说了,你们吃饱撑了,吵架就好好的吵,喊什么冤枉,我说了,本官第一次见有秀才对着百姓喊冤枉的,吵不过只能说明他们是战五渣,什么也说明不了,难不成官府是他家开的,和他胡先生吵架的就要抓起来。最后我说,你们要不洗洗散了,去生产,要不继续吵架,爱咋地咋地。”
高方平点点头,看向赵鼎道:“学会怎么处理问题了吗?”
“明府你不要毒害我,那是他民政口的官僚的做事方式,不是我司法口的作风。”赵鼎依旧嘴巴很硬。
最终,高方平泄气的道:“把外面那个胡市的给我叫进来吧。”
少顷之后,有差人带着六十出头的老学究造型的胡市进来,他一身粗布青衫,洗的灰白,看着少许落魄却也很干净。的确,他的造型还是能忽悠一些人的,有些清苦风骨的文人范。
不过鉴于大魔王的内心极其阴暗,不可能会给这类人好脸嘴的。翻翻他以前的文章,他的确是那种说“秦桧忍辱负重而岳飞是军阀”的货色。当然了,大宋的这个胡市没论岳飞秦桧,他只是说了高方平是昏官,还说蔡倏勤政仁慈而已。
高方平高坐上方,抱着手看他许久,好奇的问道:“开口啊,你不是要见我吗,见到了赶紧说话,我没你那么悠闲,别浪费我时间。”
胡市道:“明府好大的官威,果然在小民的面前威风八面……”
高方平冷冷打断道:“废话少些。你注意我的口型:我就是官,当然要有官威,事实上不论在政治上、金钱上、民意上、学问上、还是体制上,我都比你高不止一个档次,你是不是脑子忘家里没带来?我当然可以有威风,相反你必须尊敬我。”
“你!”胡市被气得胡子被翘了起来。
张绵成皱了下眉头,急忙出声打圆场道:“小高相公的话难听些,却没毛病,胡先生年纪大了,脾气怪些也可以理解,这是误会,不要较真。”
“你给我闭嘴,我就是较真。胡先生要是觉得不对,你有三个选项,一,拿石头去扔天。二,进京告御状。三,下辈子投个好胎。”
“……”张绵成和赵鼎面面相视了起来,终于大魔王的画风又开始展开了,其实说起来,他的风格也是一绝。流氓态度却偏偏没毛病。
胡市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道:“大人如此恃才傲物,你难道……”
“恃才当然就要傲物,否则要才华何用?你之小才,尚且在江州上蹿下跳,我之大才不用大分贝压倒你,把你打怂,至天理于何地?”高方平道:“又不是说,天地之间只许韬光养晦一种风格存在,我很抱歉,这个世界他真不是以你所想的方式运转的,你不是中心,也没有才华把你自己变为中心。”
胡市道:“明府你一介弱冠,如此不敬长辈,充满抵触情绪,一再侮辱学问人,是何种道理?”
“因为你是个奸人。”高方平道。
胡市不禁大怒道:“恶意诽谤中伤,官场并非你一手遮天,你说话最好有根据。”
高方平道:“你说我高方平是昏官。难道只许你秀才放火,不许我这个州官点灯?想多了,我说你是奸人,这不是律法问题所以不要证据,这只是你我之间的纯粹的吵架。”
胡市咬牙切齿的注视着他,眼睛要喷火一般。
赵鼎觉得他兴许会撞死。然而张绵成觉得他只是装作要撞死,问题不大。
至于高方平,真不知道老头要干什么。
看了一下也没有真的发生撞墙事件,高方平起身道:“你们继续,我很忙。”
胡市道:“大人这是要临阵退缩吗?”
高方平只得又坐下来道:“我先不问你语文老师是谁,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来见我到底想干什么?你做事,难道没有一个目的、一个中心?”
胡市思索片刻这才道:“老朽不才,要来为学生问个明白,不能任由她蒙受冤屈被抓,难道江州在你来之后就真的没了王法?”
高方平楞了楞道:“说说看,你的学生这么牛,一言不合就诬陷百姓想吊死你,哪个学生被抓了?”
胡市悲愤的道:“乃是东瀛女子苍井菊京,她一向低调诚恳,此番却因为美貌而受你迫害,这简直是一手遮天强抢民女……”
高方平打断道:“少叽叽歪歪的,是不是蒙受冤屈,这不由你判断。既然说到这事,就是公事。和江州主政讨论公事的地方,就是公堂。你这算是咆哮公堂,大宋律你比我还懂,再带节奏添加个人情绪,我就把你介绍给常公,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宋律。”
胡市这才微微色变,重新说道:“东瀛女子苍井菊京,乃是漂洋过海来求学的,拜在老夫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被抓了,老朽想要来问一个公道,行还是不行?”
“可以的。然而你婆婆妈妈的扯犊子许久,脸被我打肿了,没说辞下才开始进入主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你写的文章为何有人看?”高方平道。
胡市觉得说不过这个混球,便又道:“那就请教大人,东瀛女子苍井菊京触犯了哪条律法,又该作何说法?请您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交代就要交代了?”高方平愕然道,“说的你是刑部堂官那么牛逼似的,我说你可以问,但我又没说我会回答。事实上官府如何问案,无需对你交代。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事,我空闲时候会过问一下。但我觉得你别抱有太大期望,东瀛人她不受大宋律保护。”
胡市冷笑道:“大人的‘懂法’果然是个笑话,不受保护,这只是潜规则,而不是真正的大宋律。”
高方平道:“长期于事实上存在的东西、形成公理于民众心中的东西,而又没有形成恶劣影响、未被朝廷有效推翻的,它就算是一种司法解释。”
胡市不禁楞了楞,真有点被他唬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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