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安静地站在台阶上,温柔的夕阳徐徐勾勒出他的肩膀线条,让周围那凛冽清冷的气息都缓和了下来,彷佛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午后,所有的锐利和尖刺都失去了锋芒;李然安静地看着眼前进入拍摄的剧组,目不转睛,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隐藏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间,让人无法捉摸那视线深处的真实情绪,只能依稀捕捉到他的专注和投入,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秘密花园”剧组开机第一天的最后一场戏已经投入了拍摄,同时也是今天最困难的一场戏:顾七月将要首次挑战武打戏份。
站在场地中央的顾七月被七个大汉团团包围,情况无比凶险,只见她抬起手中的大刀一个横劈,逼退了正前方的那个男人,而后一个后下腰,用手中的大刀划出了一道圆弧,让缩小的包围圈重新扩大,随后腰部顺势一扭,直接就点着刀锋冲着身后那个人飞了过去,这让身后那名大汉一个措手不及,慌乱之间连连后撤步,结果一个踉跄就滚了出去。
顾七月手中的力道用到了极致,右脚往前一点,急刹车之后,左脚猛地在地上一跺,右脚抬起来直接飞踢了出去,击中了右手边那个大汉的胸口,紧接着又接着反弹的力量往前冲了,迎向了斜对面的对手,大刀狠狠一斩,与对方就交锋了起来,火花在空中飞舞,这一耽搁,剩余的三名大汉又再次围了上来。
然后就看到顾七月以刀背收了回来,挡住了眼前的攻击,而后一个下腰,避开了上方的攻击,扫堂腿直接把身后冲过来的那个人绊倒,紧接着迅速站立起来,弹跳到半空中,以左脚踢了一下另一名大汉的小腿,借力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空翻转身,手中大刀就以力拔千钧的姿势砸了下去,愣是把身后那名大汉压得双膝跪地。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腾转挪移之间却又游刃有余,几乎将一套刀法耍得滴水不漏,在七名大汉的对抗之中不仅没有落下风,反而占据了微妙的优势,恍惚之间,彷佛眼前真的是一名仗义江湖、肆意潇洒、英姿飒爽的女侠,以手中的大刀闯出一片天空。
在这一刻,人们几乎都忘记了,这是电视剧的拍摄现场,这是事先讲好的套路,这是互相配合的表演。只因为正中央的那个女人,犹如北极星一般,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然甚至可以看到顾七月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粘在了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但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那双璀璨的眸子里,令人直接就忽略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却有着令人震撼的专注和投入,宛若黑夜星辰一般,闪耀着炫彩夺目的光芒,指引着在茫茫黑夜里摸索前行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瘦弱却倔强、纤细却坚韧的身影。
恍惚之间,李然想起了他和顾七月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当时她就站在公司对面的街道对面,黑曜石般的眸子有些不安又有些雀跃地打量着ONE娱乐的大楼,在那一头飘飘的黑色长发之中,熠熠生辉的眼睛却在浮光掠影的一瞥之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当时,他只是用视线余光瞥了她一眼而已,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她的衣着或者是面容,但是那双眼睛却在脑海里深深地扎根了,彷佛……彷佛时间和空间都在那一刹那凝固住了。
这一刻,似乎也是如此。
“卡!”申宇哲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现场的厚重气氛,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地观看着刚才的武打戏,以至于申宇哲的打断显得无比突兀,人们纷纷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其实,就连申宇哲自己也感觉到了意外的惊喜,他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的,可是顾七月不仅是专注和投入,而且经过反复练习之后,拍摄出来的效果远远超出预期,那种飒爽、利落之中却又不是灵敏、柔软的气质完全融入了武打动作之中,而那双眼眸迸发出来的身材更是惊心动魄,几乎让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一眼万年,申宇哲想,刚才的场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当金洙元看到这样的吉罗琳时,那刹那间坠入爱河的化学反应几乎可以在空气之中嗅到,即使是他,坐在监视器后面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几乎无法从顾七月身上移开视线。
刚才这遍拍摄绝对是堪称完美,即使申宇哲有心想要挑刺,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让他开口称赞,心理的转变却又一时间无法到位,于是他干脆就没有对这场戏的表现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准备交代摄影师接下来拍摄特写镜头。
此时,顾七月却走到了申宇哲的身边,“导演,今天是我第一次拍摄动作戏,势必还有很多东西做不到位。请问,刚才这场戏能不能观看一下重放镜头,这样接下来的拍摄我就知道哪里需要改进了。”
申宇哲看着顾七月那谦虚而认真的眼神,愣了愣,而后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和顾七月并肩站到了监视器的后面,观看起回放来。
短短的一场戏很快就观看完毕了,顾七月指着小屏幕,认真地开口询问到,“接下来如果要拍摄特写的,镜头轨道是怎么样的?”
申宇哲看了看顾七月那认真的表情,心底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就开始搭配手势解释了起来,“我会把轨道设定在这里……”顾七月紧咬着下唇,微微收着下颌,是不是提出一些疑惑,居然和申宇哲讨论得越来越热烈起来。
李然就这样站在原地,始终没有移动脚步。阳光之下,顾七月额头的汗水折射着绚丽的光芒,认真的表情没有丝毫笑容,英气的眉毛朝着中间微微靠拢,眉宇之间若隐若现的疑惑、思考和专注犹如萦绕在连绵山峦之间的雾气,波澜壮阔却又云起云涌,壮观得令人叹为观止,美好得令人沉醉不已。
“噗通”,心脏的跳动再次漏了一拍,这种异样的感觉着实太过陌生,以至于让李然有些慌乱,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于是,身上那清冷的气息再次散发了出来,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自己,那凛冽的气场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加尖锐了三分,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让周围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退散了开来。
“七月姐,你受伤了。”李钟硕手里拿着护腕,靠近了顾七月,本来是打算把护腕递给顾七月的,却不想发现顾七月的左手手臂居然出现了血痕,不由瞪圆了眼睛失声喊到。
一句话顿时让周围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顾七月原本正在思考着申宇哲刚才说的拍摄细节,被打断之后,抬起了手臂看了看,原来是被划伤了两刀,看刀口并不深,所以她刚才才没有感觉到。可是现在被李钟硕说破了之后,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就席卷而来了。
不过,顾七月却挥了挥手,无所谓地说到,“拍摄武打戏哪有不受伤的。”然后她就转头看向了其他武打演员,“至少我今天回去,就可以向别人炫耀,我今天真的拍摄武打戏了。”
这调侃引得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就连申宇哲的嘴角都忍不住轻轻上扬起来,但他还是很快收敛了起来,扬声说到,“过来给七月小姐包扎一下,拍摄武打戏受伤本来就正常,但直接暴露出来,这就不妥当了。”
顾七月却摆了摆手,“可是这样不会不连戏吗?”对于拍摄来说,一场戏前后保持一致才是最重要的。
申宇哲想了想,“没关系,我一会给金编打个电话,剧本这里做一点改动,就说吉罗琳受伤了。”这对于申宇哲和金恩淑这对老搭档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赶快先包扎起来吧。”申宇哲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过于关心了,不由清了清嗓子,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免得影响下一场戏。”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李钟硕原本正打算把护腕递给顾七月——刚才顾七月就一直在转手腕,显然因为大刀的重量而有些不适应,不过身边却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身体还是最重要,不然就要影响其他的拍摄了。”李钟硕回头一看,然后就看到了走到台阶最底下的玄彬,他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沐浴在阳光之下越发帅气起来,“你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顾七月回过头,笑呵呵地扬声说到,“你还是先回到你的位置上吧。免得我的戏份都拍好了,因为你的关系,我还要再拍一遍,到时候我可是会罢工的。”玄彬被调侃得也是一阵尴尬地挠了挠头,嘴角的笑容终究没有忍住,绽放了开来。
李然在原地站了站,脚步猛然一转,径直朝着下方走去,雷厉风行地就离开了片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他不想要在这里待下去,而他原本就准备离开了……所以,他就这样离开了。
只是,走到了停车场时,李然的脚步却彷佛生根了一般停留在了原地,这种犹豫不决却又心慌慌的感觉太过异样、太过陌生,让他完全无法适应。于是,他强迫自己再次迈开了步伐,驱车径直离开。
他,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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