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正暗自叫苦的时候,一桌说不上丰盛的午餐已经准备妥当。孙业宗取下围裙,乐呵呵的来到桌边坐下,没有一丝的商界大咖的作派,完全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父亲。
“以前你老上我们家蹭吃蹭喝的,也没见你有半毛钱不好意思。现在正儿八经请你吃喝,你倒还不好意思起来。你这小子,对我们家雨彤到底安的什么心呀?”
孙业宗这话是乐呵呵的说出口的,可这话里的每个字都是直入主题,不带丝毫的拐弯抹角。
高亢当时就给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茬。孙雨彤白了她爸一眼,似乎也在怪他爸的话过于直接了。
“我们家雨彤都三十了,你说当爹妈的不着急那是假话。可我们着急的还不是孩子的年龄问题,我们着急的是这丫头除了你,别的男人在她眼里屁都不是。相请不如偶遇,难得今天大家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小高也不是外人,怎么想的给秦姨透个底,你觉得呢?”
孙业宗刚闭嘴,秦姨又抛出这一大堆话,大有今天必须给个明确说法的架势。这让孙雨彤也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这时的高亢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今天不给个交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自己对孙雨彤本就是真心诚意,其实说出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清了清嗓子,也不结巴了,一字一句的反问了二位老人一句:“孙叔和秦姨是想知道我对雨彤的态度吧?”
二老相视一笑,说道:“正是。”
高亢也微微一笑,坦然的说道:“这还用问吗,雨彤对我而言比我自己都还重要百倍!”
二老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秦姨直起身来问道:“小高,阿姨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据实相告。”
高亢点点头,“我一定实话实说。”
“你爱雨彤吗?”
高亢咧嘴一笑,伸手牵过孙雨彤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当然爱,我爱雨彤胜过爱我自己!”
“这么说你会娶她?”
“当然会娶!”
孙业宗和秦姨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孙业宗一巴掌拍在高亢肩膀,笑道:“我看这小子长大的,怎么看也不像个吃完一抹嘴儿,不认账的家伙嘛!”
“爸!”孙雨彤娇羞的喊了一声,不让他爸继续说下去。
“可我目前还不能娶雨彤。”高亢随后这句话有些泼冷水的感觉。
“为什么?”孙业宗问道。
“现在我正在主持云阳造船厂的改制工作,而最大的合作伙伴就是雨彤,现在和她结婚恐怕不大合适吧。”
孙业宗心想只是着急女儿婚事,倒忽略了这个问题。这的确是个必须避嫌的时期,没道理主动拿话柄递给人家。一拍脑门,笑道:“我从商一辈子,今天倒让小高见笑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啦,哈哈哈......”
孙雨彤亲耳听见高亢说出这些话,心里就跟蜜罐打翻了似的。她不管高亢心里七荤八素的都有谁,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肯定在他的心中,而且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他肯定会娶自己为妻!有这些就足够了,孙雨彤夹了一夹菜放进高亢碗里。
孙业宗和秦姨也长松了一口气,虽说现在暂时不便于办理婚事,但女儿的终身大事总算定下来了。而且二老对高亢这个小子还是很满意的,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人品没问题。
稀里糊涂的被孙雨彤的父母逼着认了亲,高亢的内心压力陡升。可没过多大一会,他又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孙雨彤和段筱裕他本来就只能给一个人名份,这个名份给孙家的千金大小姐估计也是段筱裕预料之中的事。想到这,高亢内心的压力,矛盾又瞬间全都化作了乌有,继续没心没肺的快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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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晚上,高亢赶回了云阳镇。连夜把战友崔志伟与何斌叫了出来,了解一下全厂上下对这次改制持什么样的态度。
“一线的职工基本上是欢迎的态度,在部分中高层干部中间有些不满情绪。”崔志伟说道。
“这次触及到这些家伙的根本利益所在,不跳不闹才是怪事。就是要让这些家伙跳高点闹凶点,让大伙都能看明白这帮家伙是谁?”高亢不以为然的说道。
何斌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也不能小看这些人,多数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麻烦着呢!”
高亢笑了笑,说道:“我要顾忌这些,就根本没办法做事了。前些日子市委领导还提醒过我,说我容易把问题复杂化。我开始也是好半天想不明白,可现在是越想越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你想呀,咱们是一心为了干一番事业,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也就是说咱们任何事情都可以摆到台面上来谈。这也是我们提倡的办事模式,谁跑来给我支支吾吾的暗示什么,老子就装着不明白非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老子说明白了不可!我看谁敢站出来帮他打圆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可就得罪人咯!”何斌提醒高亢。
“你是不是想多了?”高亢有些不解的看着何斌,“我的工作当然会得罪人,但要看得罪的是谁?我得罪的是老百姓,是全厂上下的职工,那是我工作不合格。我得罪的是贪官污吏,那恰恰是对我工作的肯定!以你俩对我的了解,我是会怕得罪小人的人吗?”
何斌与崔志伟相视一笑,答道:“你也别想多了,看你态度如此坚决,我们心里也好有数。”
三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回家。第二天一早,是船厂改制领导小组周一的例行碰头会。经高亢对工作纪律的初步整顿,与会人员早早的就到了会议室,高亢也踩着点跨了进来。
“废话就不说了,各自说说各自分管范围内的事情吧。艾处长你先说说我教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高亢直入主题的风格大家也都习惯了。
艾伟抹了抹汗,颤颤巍巍的说道:“高书记,您说的是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您是上个礼拜四给我安排的任务,按您的说法我应该这个礼拜四之前给您回复才对,今天才礼拜一,您看......”
“可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个礼拜一我要看到简茗萱的人事档案出现在船厂的人事编制中,你忘了吗?”高亢的语气让人背脊生寒。
“不是,高书记,我去简茗萱的户籍所在地的街道劳动部门调取档案也要时间呀,人家周末不上班,我今天已经安排人去了。”
“我是礼拜四给你说的,礼拜五人家也休息吗?你上礼拜五干嘛去了?”高亢的语气渐渐加重,“据我所知,你办理开除人家的手续时可是效率奇高,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发布公示了。艾处长,我想请问你一下,国有企业开除职工的正常流程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艾伟脸憋成了猪肝色,他哪里背得出来相关的严谨流程。
“你堂堂的人事处长,不会连开除职工的正常流程都不知道吧?”高亢故作惊奇的问道。
现场鸦雀无声,都知道这高大炮今天要炮轰人事处,这艾伟怕是在劫难逃了。
“简茗萱你是依据哪一条法规纪律,把她开除除名的?”
“她,她不是违法参加传销组织,按规定......”
“你放屁!”高亢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面,震的茶杯的被盖直接翻落在地面。
“简茗萱有没有违法犯法自有公安机关定论,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违法?再说了,公安局最后的结论都没有说简茗萱违法,你竟然大笔一挥将其除名,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艾伟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本想抬裘正荣出来保命。可随即一想不妥,裘正荣没准是自己最后一根保命的稻草,现在把他抬出来无异于置裘于死地,到时别说救自己,恐怕还会拿自己垫背也不一定。于是只好耷拉着脑袋,在一旁闷不作声。
高亢的确是想逼他抬出裘正荣,可一看这家伙还没笨到不可收拾。对于这样的局面,高亢也有所准备,先劈头盖脸灭了他所有威风再说。
“简茗萱没有违法,那她违反了厂里的哪一条纪律?就算她有重大违纪,人事部核实的证据在哪儿?材料上有简茗萱本人的签字确认吗?船厂厂长的开除处理的意见在哪里?有职代会的表决意见吗?有征求工会的意见吗?《开除职工审批表》是谁填写的?你作为人事处处长,你有什么资格私自开除职工?”
此刻艾伟脸色惨白,只等着高亢的大棒向自己砸下来。
“我本来给了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谁知你根本对自己的错误毫不认识,还到处找理由为自己的不作为推脱。这足以证明你这样的干部根本没把职工的疾苦放在心上,而又不能及时认识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你说说,你这样的管理干部船厂要来何用?”
“我提议,暂停艾伟同志担任的云阳造船厂改制领导小组成员的资格,以及船厂人事处处长职务。云阳镇纪检委将对其开除船厂工会职工简茗萱一事,进行调查。对艾伟同志的最终处理结论,待调查结果出炉后再做商议。这期间人事处处长暂由厂办主任崔志伟同志兼任,大家有什么意见吗?”高亢的语气中哪里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会场内的其他成员能有什么意见,只怕举手举得晚了,态度不够鲜明。看着眼前景象,高亢心中暗暗泛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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