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梅县侦缉队,赵大队长办公室仍然亮着灯,十年不遇的加班。堂堂侦缉队副大队长,前田司令的大红人李有才被捕入狱,从侦缉队到市井,没几个不高兴的,大快人心。
赵大队长这会儿用不着抽大烟,也觉得兴奋得不行。别人高兴是因为看李有才不顺眼,红眼病,把这当报应;赵大队则不然,他的兴奋点是因为破获大案,并且因此再获大案,所有迹象都表明,八路近期要有动作,李有才将揭开这个谜底,赵大队将再立新功!
一切已成定局,再不必顾忌,尽管李有才被拖进监牢之前连哆嗦带叫唤声称不必对他用刑他全招,赵大队仍然下令赏他五十鞭,这是替红眼病们出气,这也是立威,说这是看不顺眼的报复也无所谓,先打他个皮开肉绽。
抓捕地点是县政府,所以前田司令的询问电话很快打过来了,赵大队报告人证物证具全已在审,这种内鬼问题最招人恨,前田不再说什么,没兴趣继续听赵大队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给了授权,等结果。
几个骨干属下都在赵大队办公室里,赵大队问:怎么看?
属下甲谏:深挖案情,把过去的无头案都给他联系起来,且得审几天。
懂不懂轻重缓急?
属下乙附:撒出人马,抓捕所有相关人,并毛遂自荐要去调查惠子小姐。
好饭都能让红眼病做成馊饭!
属下丙言:人证供词偶提八路欲袭县城警队救人,不如对李有才再动刑,确认这消息是否属实?
八路要袭击县城警队救人?你信?脑袋让驴踢了?他李有才现在是你咋抽他咋说,你想要什么结果就有什么结果!
一群蠢货!迷雾这都散了,居然还看不出来,李有才要往长窑村送情报图什么?兴隆镇的事到现在还没平静,八路摆明是要偷袭集中营!恨铁不成钢的赵大队如是说。
一众属下当场倒吸凉气做哑然状,其实这事他们早看出来了,浑水里混到现在哪个不是人精,拍马屁的最高境界菜鸟根本不懂!
赵大队这才拿起烟枪笑,皇军出气的机会来了,现在的时机才是最大的价值,事半功倍!
……
电话打到兴隆镇,随即有人连夜出发向长窑村。
翌日,有一行九人进入梅县东城门,恰逢警官李尾巴与守门治安军叙旧攀谈,不知缘何,这九人未被盘查,其中之一是个半大丫头。
第三日,有人仓惶出长窑村至兴隆镇侦缉队,随即电话直通梅县县城;不久赵大队长罕见地出现在街上,有电话不打亲自往皇军司令部跑,直接去见最高长官少佐。
紧急情报!经查证实,长窑村附近发现不明队伍行迹,判断为营级规模。
另报:侦缉队在赵大队带领下破获惊天大案,原侦缉队副大队长李有才案告破,其利用职务便利长期向八路出卖情报,被截获最后一份情报涉及兴隆镇集中营之关键信息。
情报佐证案情,动机显而易见,态势一目了然。
少佐惊得不敢相信,营规模,那几乎是独立团最大兵力,目前的兴隆镇几乎是空城,原隶属兴隆镇的治安军几乎全关在镇东边的集中营里,因战场哗变事件进行调查,至今混乱无结果,原兴隆镇警队经历上次事件后几乎不存在。
集中营的守备力量都是县城抽调,包括宪兵队大部分,不足小队规模并且宪兵没有重武器;包括县城警队一半人员,排规模;包括县城侦缉队部分人员,摆设;包括部分当初留守军营未参战的治安军余部排规模,不靠谱;以上为集中营总兵力,如果八路的兵力是一个营,那么结果根本不用想,何况那是临时集中营,完美的突袭目标!
瞪圆了眼看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抑郁至今的少佐下了决心。
命令一:派人到长窑村低调复查,再次确认情报真实性。少佐是担心赵大队将八路兵力掺水。
命令二:皇军一个中队并县城治安军两个营,前往兴隆镇设伏。少佐将亲率此队。
命令三:皇军一个中队立即出发,隐蔽抵达三生谷后,两个小队留守,分出一个小队向南控制长窑村。目的是切断八路的退路,并且为八路南逃的可能性做预准备。
命令四:最后一个中队分出一半兵力并摩托队,担任机动力量,待命位置在集中营以东二十里。虽然这是全歼独立团主力的大好机会,也不得不留下半个中队兵力,县城挨过打,不怕一万怕万一。
命令五:知会集中营,必须一切照常不加岗。
命令六:即刻起,所有城门只许进城不许出城,任何人不例外,至全部行动结束止。这是为了防止部署行动太快被传扬出去,打草惊蛇白费力。
一张大网织得面面俱到,因为八路太能跑,少佐当然与时俱进,围追堵截来全套,提前就布置好。
不久后,一阵阵军哨响,一队队军靴踢踏,城门下隆隆。
一个泥丫头,坐在南城门内街旁的垃圾堆,一边啃着烤地瓜,一边眨巴着天真大眼看皇军一队队过,看治安军一队队过。
垃圾堆另一边蹲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口中默默叨咕二、四、六、八,然后嘎嘣一下折断一小块木枝揣兜里,再叨咕二四六八……
鬼子少佐生怕军事行动的消息传出城,一个人都不往城外放,哪能想到算计他的人在城门里边候着呢,数得好不惬意。
……
侦缉队刑讯室,倒霉的李有才萎靡在板凳上,满身鞭挞血痕。
做笔录的停笔甩手,舒缓手腕的酸麻,笔录已经写了一大摞,另一位继续问:“还有么?继续说!”
李有才努力抬起头:“真没有了,至少我现在想不出来了,要不你给提个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尽管提,我才能接啊!”
问话人回头看看那摞口供笔录,再挖下去估计只能是祖宗十八代了,于是道:“少跟我耍小聪明!你没交代的事多了,那个……我问你,八路这么依仗你,代号你总得有吧?说,你是不是黑掌柜?”
“哎?啥我都能认,黑掌柜可不是我!这没办法,我有自己的代号啊!”
“那你的代号是啥?”
“羊头。我的代号是‘羊头’,联络符号也是羊头,我可以画给你。”
做笔录的无奈,再抬起笔,继续往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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