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难得的闲暇,但是不能与叛军速战速决这一点实在是令人不快。”
说话的人是一名有着铂金色头发的年轻贵族,之所以说他年轻,是因为他在不久前才以十九岁的年龄接过了斯图亚特家的家主之位。即使对贵族而言,在这样小的年龄即执掌一府的情况也是极为罕见的。
然而因为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而不住地点头的听众里,与霍华德·斯图亚特情况相似的人却比比皆是。
“因为是始祖降临祭的缘故所以要求停战嘛。”
其中一人以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道,另一位则立刻报之以一声冷哼。
“连始祖庇佑的王权都敢背叛的人,现在倒冠冕堂皇地找了个好借口。”
“不管怎么说,叛军将要集结部队发起反击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我军会被迫后撤呀。”
最后发言的温彻斯特子爵并非是个慎重论者,只不过他认为作为在场众人中年纪最长者,他有必要坚持一下谨慎的论调。
以他二十一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来提出这样的论调,多少让人有些少年老成,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除去年龄普遍偏低之外,在座的众人还有着一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共同之处——他们的父辈兄长都在纽卡斯尔一役中,为了守护旧王军最后的光荣战死了。这场对叛军的讨伐战,除去复国之外,说是他们的复仇战也一点不为过。
可以想见,在面对敌军的时候,他们的战意是极为旺盛的,像现在这样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地平线叹气对他们而言是极为难以忍受的事情。除此之外,同僚之间的竞争心理也令他们摩拳擦掌。
在进攻桑斯戈达的战役中,阿尔比昂王军地面部队与空中部队成功地组织了一次联合行动,以极少的伤亡换取了极为可观的战果,然而大出风头的部队实质上却只有龙骑兵而已。虽然在接下来的战事里,各个大队的队长与士官也分别建立了自己的武勋,但与龙骑兵部队的耀眼战绩相比还是难免有所遗憾。
不过,这样的遗憾,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是不宜表露出来的。
令人多少觉得松了口气的是,虽然积累了相当可观的功勋,黑发黑瞳的骑士并没有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在讨论军务的时候,从他口中吐出的言辞却极为犀利冷酷,往往令人对其另眼相看。
少年这次异常的沉默便因此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应该是这样啊……”
只有离他较近的人听见了他的低语。
“怎了,你认为敌人不会攻过来么?”
“不……”
骑士皱了皱眉头,认真地回答道。
“如果对方的手段仅止于此的话,未免太稀松平常了。”
“就算是通过降临祭期间的停战来争取集结部队的时间,想要重新夺回桑斯戈达的话,没有舰队的空中支援也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呀。”
“的确如此。”
霍华德点了点头。
“而且在桑斯戈达的外围也有相当数量的龙骑兵在巡逻,如果有敌人的大部队开来的话,很快就能发现。”
“难道他们想要强攻桑斯戈达吗?”
年轻的斯图亚特男爵叹息着摇了摇头。
敌人是不会按兵不动的,虽然联军的兵粮已经接近告罄,但是如果缩短补给线向南方收缩兵力的话,在阿尔比昂的南部建立一个稳固的桥头堡还是绰绰有余,这样一来,恐怕叛军就不得不拉着联军一起陷入持久战的泥潭。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那个克伦威尔或许对道德和贵族的荣誉可以不屑一顾,但是长久地被联军占据领土的话,他的统治恐怕会变得岌岌可危。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克伦威尔不止要守住伦迪纽姆,还非得把联军的主力歼灭才行。
“内应的可能性有没有呢?”
“虽然说不可能禁绝所有混进来的间谍,但是重要的地点都驻扎了大量的部队,想要混进去没那么简单的。”
“除非整队整队的士兵叛乱……”
温彻斯特子爵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种事情,没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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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站岗真是受罪。
虽然很想像守卫着其它地方的兄弟们一样抽上一斗烟叶来提提神,但是在这里的话不行。
点起篝火来取暖更是想都别想,所以也没有热汤可以喝,幸好,不在岗的时候是允许喝酒的,总算是。
这可真是令人满腹牢骚,可是规定就是规定,而且他不想——一点儿也不想——打破它。
一想到背后就存放着成百上千桶的火药,任何想要打出一点点火星的念头就立刻被哨兵抛弃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光是不让火灾发生在这里也还是不够的,随时留意周围可疑的动静才是他真正的工作。
没有命令的人,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放行。
就好像正朝着这边走来的那队士兵,不能出示手令的话……嗯?
活动了一下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哨兵提起了自己的长枪。
这么晚了过来会是什么事情?
“喂,前面的——”
他把手拢在嘴边,对着那边的人喊道。
他的声音很大,不仅对面肯定能听见,在这里执勤的其它警卫也是一定会听到的。
“——这边是储存火药的地方,没有命令的话,就不可以再往这边过来啦!”
对面的人似乎有意端着架子,只是埋着头往这边继续走着。
哨兵开始为自己接受过的命令感到头疼了。
“警告无效一律射杀。”
再怎么说也是友军的士兵,这样子冷酷无情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喂——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就过来确认你们的身份!”
他的声音依然很大,相信其他人应该听得见。实际上也却是如此,被他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士兵三三两两地扛着武器跑了过来。
在确认警卫已经集中到大门旁边之后,哨兵提着长枪小跑着冲了出去。
“没有命令的话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次警告了一遍,士兵在离队伍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之所以没有走到对方的面前,是因为对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仅对自己的喊话毫无反应,就连自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似乎并不想派人过来交涉,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与其说是傲慢得不愿离理会,倒不如说是麻木的不知变通。
所谓的可疑的动静,看起来是要把眼前的这群人也算在里面的。
和友军发生不愉快的话当然很糟糕,但是要是违反了命令的话,后果就更严重了。
“再往前的话,我就只好拦住你们了。”
哨兵咬了咬牙,把长枪对准了来人。
对方这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之所以使用这种不确定的描述,是因为对方双眼的瞳孔根本没有焦距,脸上也一点表情没有,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木偶剧结束之后人偶那一动不动的脸庞。只是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用个性孤僻来解释,但是要是换成一整队人都是这个模样,说是没有问题就太可笑了。
上面严令要加强防范看来并不是心血来潮啊……
哨兵本能地想要开口警示,但是一柄短剑已经没入了他的喉咙,血沫子不仅向外从口腔里溢出,也流进他的气管,封死了他的嗓门。
无力地倒在地上,承受着临死的痉挛的哨兵,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到底是觉察到不对的守卫在开火射击,还是火药库被人引爆了呢?
他的思考永久地停留在了这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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