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李捷就被长孙织从被窝中拎了起来,拿出父亲威严装模作样训导了一番尚且迷迷糊糊的李晨曦,李让,李瑾三个小家伙,五岁的小郡主李晨曦尚且能听明白点,三岁的两个小郡王则是彻彻底底的一头雾水,至于萧蛮儿这个不靠谱的娘亲出的儿子李恭则还在襁褓中迷迷糊糊谁呢,爹爹说的大道理更听不明白了。【】
还没等过足父亲瘾,可怜的李捷就又被心疼孩子的慈母长孙织撵出了屋,悻悻然摇头晃脑刚出来,就被一大圈儿的闽国官员给围了起来。
“大王,漳浦县的百姓抗议。”
“殿下,漳州的百姓也有不满之声,派乡老过来情愿,最近是农忙时节,都督府的徭役是不是派的有点多了?”
“还有延平,我王,延平百姓也是怨声载道。”
闽国还从来没有如此沸腾过,也难怪一大群官员都急得上火了,各个嘴里起了大水泡,一个个红着眼睛扯着李捷的衣袖禀告着,核心主题只有一个,最近劳役排的太多了,最近粮价又压得太低了。
大唐的土地制度还是均田制,百姓从国家领取无主土地耕种,同时承担税赋与劳役,这时候还没有施行百年后杨炎的两税法,还没有以财物替代徭役的规定,所以法理上,闽国百姓为闽王出徭役是天经地义,问题是闽国已经有几年没有派过徭役了,忽然一下子徭役变得沉重起来,也难怪国人怨声载道。
还有就是粮食,闽国的税收在大唐已经放到一个很低的水平了,但有一个前提,卖粮必须卖给官府,前两年也是,每次收粮闽国给的价格倒是很公道,让百姓过的很舒心,今年却低了一个档次,已经习惯了的百姓当然大感吃不消。
不过李捷所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把他治下的百姓从安逸生活中赶出去,不然的话新开拓那么多土地谁去耕种戍守?所以,听了一大圈,李捷干脆的翻着白眼猛地一甩袖子:“告诉他们,徭役不会减,粮价也不会提,不满意,大可以走人!”
闽王一耍赖,诸多地方官员面面相觑中顿时没了办法,这功夫,正好另一头行政长史王微懒洋洋的迈着宰相步甩着衣袖来王府上班了,看了看难缠的闽王,在看了看胖了一圈的王长史,呼啦的一下,地方官们立刻欺软怕硬的舍了闽王又把王微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着这小子手慌脚乱的模样,李捷忍不住得意大笑。
除了最近赋税的事儿闽国到没什么大事,在府前吃过一顿工作餐后李捷又投入了繁忙的文牍工作中,一张张闽国各地发来的重要奏本被在这里一一批阅。
二十万河洛移民,在北方权力争夺中最大一笔红利如今已经消耗殆尽,划分田地的时候特意把他们往海外划,每一部分都编成府兵,剩余的大部分吸收到军队中,感谢这些人,如今马尼拉的唐人人口数终于突破了两万,马来半岛,马来群岛中南半岛各个港口也不像一开始那么荒芜了。
尤其令李捷开心的是,用频繁徭役还有压价这个办法,可算把谁遇而安的华夏百姓调动起来,保命移民出海的人数激增了几分。
刚刚伸手在莆田县一个五百人移民团下批了个允许,没等李捷把奏本撂下,政务堂门口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还是在倭国训练出来的忍者头目服部半藏,矮小的身体裹在黑衣服里更加的不起眼,得到应允后轻盈的脚步几乎没有声,头号忍者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
“殿下,截获了一封林邑尉给长孙王妃的密信。”
所谓的林邑尉就是长孙冲,难得长孙老狐狸把长子陷落在闽国了,轻易放他回去绝不是李捷性格,伸伸手就打发到了林邑去了。放下信,服部半藏也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出了去,拿着桌面上的信楞了一下,看到落款是长孙无忌后,一抹嘲讽的微笑在李捷嘴角绽放。
这封经过三个信使牺牲菊花的辗转,好不容易送到闽王都督府的密信,连拆开都没拆开,直接被李捷扔到了火盆中,转眼化成了灰烬。
不用看,李捷都直到写的什么,如今朝廷面对西突厥的威胁,真是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五月,六月,关中征发了十万人的远征军去西域征讨西突厥,听闻大明宫都拆了,长孙无忌明显是吃不住劲儿要向闽国求助,找长孙织打亲情牌。
如果要是以往,或许李捷还会心软些,但经历了范黎伽的叛乱,李捷是真真正正的改变了些什么。
看着冒烟儿的火盆,李捷禁不住一阵发愣那个,这功夫,政务堂的大门却再一次不消停起来,直接被咣的一下推开,另一大情报头子,薛之观急三火四的钻了进来。
“我说薛大都尉,咱能不能有点礼貌,进门之前先敲门。”鼻子差不点没气歪了,李捷郁闷的低吼道,不过连理会都没理会,薛之观直接焦急的跑到了桌子前,双手撑着桌子急切说道:“派往天竺的使团回来了。”
“哦?”回忆着派去送死的使团,冷不丁李捷情绪就触动了一下,毕竟是为他功业去死的人,沉闷了一下,李捷有些低落的挥着衣袖。
“将使团成员的遗骨好好安葬,为兵曹书记官萧盛在广场立碑立像,然后按计划发动舆论,准备向天竺宣战吧!”
“不是,殿下,使团活着回来了,除了随从散落各地,正使副使一个不缺!”满脸焦急,薛之观再次解释道,这一次却让李捷瞪圆了眼睛。
“啥?”
与萧盛曾经思虑过的一样,一个死了的使团能为闽国树立英雄形象,最大的激起闽国战心,安然无恙跑回来,就算天竺袭击了使团,效果依旧会淡了几分,所以跟着薛之观,李捷是颇有些恼怒的去了王府会客厅,不过一进去,他也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使团上下十三个人,从萧盛到武元庆武元爽,一个个都瘦骨嶙峋满面风霜,尤其是屈突领,就连跟着大军跑了十多天都没让他减下来肥,这次回来愣是瘦了一圈。
责备的话到底收了回来,李捷无奈叹了口气安慰道:“尔等辛苦了。”
正狼吞虎咽吃着食物的使团一干人等都愣了愣,片刻后,萧盛苍老的脸上就泛起了忏愧的目光,没等他谢罪道歉,武元庆武元爽兄弟却是率先抱住了李捷的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妹夫,咱们兄弟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可得帮咱们兄弟报仇啊!”
“是啊,该死的天竺蛮人,他们要用大象踩死我们!”
一大圈儿纨绔都围到了李捷大腿边,跟沾上的大鼻涕一样,甩也甩不掉,仍也仍不下,当即李捷脑门上就暴起了一大堆青筋。
“来人,请武王妃!”
嗷嗷的惨叫还在王府中回荡着,政务堂中,满怀着忐忑与亏意,萧盛拘谨的深深拜下,双手递上了一份盟书。
“叩见我王,萧盛有辱使命,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还望我王谅解。”
也难怪萧盛忐忑,来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血撒天竺,为闽国换来战争借口,为了安抚他,李捷也独特照顾了他所在的宗族分支,信誓旦旦向烈士一样受李捷礼遇处境,可如今自己却活着回来了,作为传统士子,萧盛都感觉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了。
面无表情,换了条裤子的李捷也看不出喜怒接过了萧盛递来的盟书,还是一卷羊皮卷,沉着脸翻开后,李捷却立马眼睛直了直,再看向萧盛这个老家伙的眼神也变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老家伙要活着回来。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刑场那一天说起。
行刑的战象突如其来狂暴了,一下子就把天竺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戎装丽人的出现,更是令在场的天竺禁军慌乱起来,一面围着两头战象嗷嗷的乱叫着,一面还分出来数十个兵士举着刀紧张的围过来。
“迪迦室利公主!”
面对匆匆杀来的的禁军,迪迦室利蒙着面纱的脸庞却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还是吹着长笛信步向前走着,眼看着寒光闪闪的刀枪马上就要招呼到姑娘的身上,毕竟呈了她的情,反正也决定要死了,趁着没人看管,萧盛居然奋力挤开了挡在身前的禁军,一举护到了迪迦室利身前,焦急的大喊着:“姑娘快走,萧某乃是当死之人,不值得姑娘为某如此牺牲!”
明显意外了下,一丝暖意在迪迦室利面纱上的狭长双眸中闪过,不过她还是依旧倔强的继续吹着笛子向前走着,就在萧盛的焦急中,围过来的禁军却是忽然一阵大乱,隆隆的震动中两头战象居然径直的杀了过来,沉重的象身撞保龄球那样直接把一大堆禁军给撞飞了。
如此庞然大物对自己冲来,就算心理素质好,萧盛也忍不住脸色发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锋利的象牙却是错过了萧盛两人,反倒是象鼻子灵巧的卷起二人丢在了头上,旋即两头大象就拼命向外延跑去,根本没料到大象会有如此情况,天竺禁军们连个长兵器都没带,只能在两边狂跑着徒呼奈何,不一会就被甩的老远。
“姑娘,我国副使,副使,额……”坐在象头上,萧盛尚且焦急的狂吼着,不过一回头他却差不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抓着栓大象的铁链,十二个纨绔脚底下踩着木片脚底生风就跟着滑了出来,感情儿跟着大军出长安时候,被李捷拴在车后面狂跑,一个个纨绔都练出来了。
部下是安全了,萧盛暂时松了口气,不过旋即大片的喊杀声又是从前方传来,也不知道如何报的信,没跑出二里地,一百多个骑兵已经狂躁的杀了过来,听着喊杀声萧盛当即神情一正,整容的对专心驱赶大象得迪迦室利说道:“姑娘,萧某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过还是放萧某下去吧,象是跑不过马的,只要救了萧某这些属下,闽国会牢记姑娘大恩的!”
头都没回,迪迦室利却是直接用梵语哼道:“本姑娘救你,是因为我弟弟在你们闽王手里,要赢回王朝正统,必须与你联系,后面那些白痴本姑娘才不放心!”
萧盛这才恍然,感情儿人家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而是利益攸关,难怪冒此奇险救自己,这回萧盛可就上下两难,犹豫中,战象拖着尾巴就跑进了密林中,正在左右狰狞打马狂奔的天竺追兵浑然没注意到,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弓箭隐隐约约从树荫中透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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