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炮无时无刻不向周围喷涂着怒火,让周围包围的罗马战舰无时无刻不付出代价,轰鸣中无数罗马战舰的侧舷木片飞溅,舱内的划桨手惨叫着飞出了船。
一条罗马战舰猛地与另一条闽船擦在了一起,罗马水兵狞笑着抱着希腊火喷射器冲到了船边,不想对面的闽军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辆辆青铜大箱子车被闽军推出来,在罗马人惊愕的注视下,迎着他们的希腊火毒焰,同样一条条火舌喷射回来。
罗马人用惯了希腊火,甚至忘了,最初这种燃烧的武器,还是安娜从大闽带回来的,猛火油闽人也有,用青铜柜子装的猛火油柜喷射出来的火油同样致命!
大闽的火炮轰鸣中,一道道火舌相互喷射,庞大的船帆还有桅杆相继变成了巨大的火炬,照亮了一大片的海域,剧烈的燃烧中,闽军的水兵提着短刺枪亦是与拿着弯刀的罗马水兵狠狠碰撞在一起,用血肉之躯构成一朵朵绚烂的血玫瑰。
不时间有闽军火药仓还有罗马人希腊火仓库爆炸,不论那个文明的水兵都是将吃奶的劲儿用出来拼杀,飞速向前的罗马水军咄咄逼人的气势终于被遏制住!
另一头,无数舢板,车船仿佛疯了一般的向岸上冲去,车船将军麾下的水兵夹杂着愤怒与疯狂的声音厉声叫嚷着。
“快上船!快走!”
这场战争打到这里基本上算是输了,罗马人的援军到来,夺下了闽军的营地,突然遭受袭击的闽军士气已经亏了,而且背后还面临罗马水师的双面夹击,再留在岸上不走,等候的只有全军覆没。
此时,真真是水师兄弟为了顾全大局,用生命在争取时间,无怪乎这些水军如此的悲愤!
见到船,那些被打散了的败兵,被火光吓怕了的闽军也跟一窝蜂一样拼命地向船上拥挤!也许有的人不怕死,可是被遗弃的恐惧足以将人逼疯,如此混乱的争抢中,甚至都打翻了几条船,让划船的水师禁不住更为愤怒!
可就在这时候,几条鞭子猛地从背后抽过来,打的那些争夺渡船的败兵狼狈的翻滚在水里,有些输急眼的败兵吼叫着回头就要跟这些右千牛卫官兵拼命,可没等叫骂两句,这些人又僵在了那里。
银麟明光铠,狮子披风,这是大闽高级军官的装扮,毕竟大闽的威严还在,在李业诩喷着怒火的注视下,海岸上乱哄哄的败兵开始寂静了下来。
“记得你们是大闽的兵!战争咱们可以打输!可是这份华夏的风骨傲气不能丢,看看你们的样子,癞皮狗吗?摇尾乞怜?”
支持军队的可不止是薪酬,还有荣誉感,作为一支常胜军,闽军的荣誉感亦是尤为的强烈,被李业诩训斥,想起了这份荣誉感,不少军士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些混进来的阿拉伯败兵还有罗马兵则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些高傲的闽人怎么了?
时间紧迫,喝止住了混乱,李业诩也没有再耍威风,而是阴沉的对着卫队喝令起来:“乱军找到自己的队友长官,成建制撤退,再有哄抢者,斩!”
两百多个右千牛卫看护下,撤退开始有了秩序,岸上到处响起军队长官呼叫自己麾下的声音,集结好的队伍上船,向远处的运兵船后退而去。
一个队的闽军共同经历过生死,那种情意不言而喻,找回了那份荣誉感,有的伍队甚至迟迟不肯上船,一定要等着某些已经回不来的队友。
这种情况下,罗马兵团的败兵还有阿拉伯部落的轻骑兵亦是沉默了,沉默的跟着排着队。
来回的大船穿梭不息,秩序井然,岸上的溃兵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李业诩终于放下了心,不过就当他打算回前线时候,一个胆怯的闽军亲兵忽然拉住了李业诩。
“大人,我们长官受了重伤,能不能先给安排一条船?”
一听这话,李业诩顿时火冒三丈,愤怒的甩开那亲兵,暴怒的叫嚷道:“国难当头杀身成仁!尔长官深受国恩,此时不思报国,竟然还想先逃跑……”
可是回过头,看到那个在几个亲兵搀扶下颓废的脸,高大的个子,李业诩又是愣了下,房遗爱!
这次崩溃祸始于他,可是看着他崩溃的颓废表情,满是血污毫无表情的脸,李业诩又是叹了口气,叹息的吩咐道。
“帮房将军找一条船。”
几乎接近麻木,房遗爱呆愣的被拖上船,一条车船又是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闽军的撤退保存了有生力量,可也真真切切的给前线带来了压力,守卫工事的队伍一点点退却,剩余的军团军心浮动,不断向后窥探着,似乎也知道到了最后时刻,进攻的罗马人还有不知名的蛮族攻势又是紧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天光越来越暗,整个原野中蔓延的火光却是越来越凶。
头上的箭雨缤纷的乱舞,在壕沟边上,闽军的长槊与罗马人,蛮族的长枪大斧头拼命地互相捅着,尸体一个接着一个的填满壕沟,眼看着守军越来越弱,壕沟失守在即,忽然从阵后一个又一个大箱子被丢了出去。
“烟草,茶叶,丝绸,都给你们!还有金子,银子,铜子!都给你们!”
其实不用闽军叫嚷,箱子一开,里头露出的东西立马让攻上来的蛮族哄抢成了一团。
在岸边,李业诩也囤积了些物资,还有一些军饷没有发放,这会儿倒是起了救命的作用,蛮族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抢掠,甚至荣誉也与抢掠挂钩,抢到的东西越多,就越是荣誉的战士。
闽军压力一松,血战了一个多时辰的左右千牛卫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空挡,依靠在壕沟墙壁上喘息着,做完这一切,李业诩又是焦虑的跑回中军,拽着已经面色苍白,嘴角胡子上还沾染着血迹的统帅李绩,急吼吼的催促道。
“大总管,后军已经退的差不多了!您也赶快走吧!”
“老夫是罗马道行军大总管!”抱着大纛,李绩却是执拗的吼叫着:“来之前老夫已经向闽王保证过!不夺下君士坦丁堡,就死在这片海滩上!”
“你们这群后生走!老夫来殿后!”
李绩此时已经有些疯狂了,抱着帅旗,高昂的吼叫着,看到自己曾经敬佩的伯父如今这幅样子,李业诩却是禁不住一阵悲哀,李绩征战了一辈子,临到老却是落得如此一场大败,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李绩这是已经抱定了马革裹尸,死在这里的念头,可是作为他的后辈,李业诩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一幕发生,见劝不动李绩,他歉意的摇了摇头。
“抱歉了伯父!”
“来人!互送大总管上船!”
几个右千牛卫拖着李绩的胳膊就向船上拖去,一道上,李绩还暴怒的暴跳挣扎怒骂着:“放开本将!李业诩,你这是抗命!老夫要拿下你!放开老夫!”
这头,李绩被硬生生拖上了船,另一头,刚刚从前沿回来,满身是血的盛连山也是踉跄的跑了回来,喘着粗气按着李业诩的肩膀叫嚷着,血腥味扑鼻!
“兄弟,前方已经顶不住了,你马上走!”
“回去记得告诉我们家那几口子,不用等我老盛了,没有孩子的都再找个男人嫁了吧!还有告诉你大侄子盛学文那个混球,他要敢阻拦,就别当老子儿子!”
盛连山还在不断的叙述着遗言,却不防李业诩脸上流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却是伸手向后面指了指,突然询问道:“嫂子怎么来了?”
“不可能?”
气急败坏叫嚷着,盛连山还是猛地回过了头,冷不防后脑勺重重挨了一下,他也是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抱歉了盛兄!”
无奈的叹息一声,李业诩再次一挥手:“拖走!”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金钱攻势带来的混乱很快因为哄抢而光,效果越来越弱,身后撤退的战友走的亦是越来越少,沙滩上大约还有三四万混乱的败兵,刚刚李业诩建立的秩序也随着人数越来越少而越来越混乱,阿拉伯人,罗马人,闽人再一次哄抢起船只来,甚至为了一条船,不惜拔刀相向。
毕竟是生的希望啊!
身边的军心亦是浮动到了极点,将士们一面把剩余的财物给丢出壕沟,一面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着。
守着李绩留下的大纛,李业诩明显感觉到了麾下将士们心头的渴望,忍不住又是叹息一声。
“把东西都扔下,都跟本将走!”
滩涂的工事错综复杂,放弃了第一层,十多分钟的后退时间,李业诩又是在第二层讲他的麾下集结起来。
左千牛卫跟着盛连山又走了一批,中郎将娄师德的几千人马从突围时候就分散了,加上战死的,跑散的,此时李业诩手里不过三千多人,而且绝大部分身上带伤,精疲力竭,长达两个时辰的防守战,几乎都是左右千牛卫抗下的,他们已经不愧为这个称号了。
可是此时,他们也想生还!
的确,勇士不应该如此死去,围绕着队伍踱步了几圈,李业诩忽然嘹亮的吼叫了起来。
“家中独子者,出列!”
“无妻无后者,出列!”
“尚有老母需要赡养者,出列!”
随着李业诩的吼声,一个个蹒跚的身影沉默着从队列中走出来,有的兄弟两人做了最后的诀别,有的父子同军者,相互拥抱了下,有的人走了几步,却咬着牙回了来,沉默的道别中,大约两千人蹒跚的到了海边。
无人敢于他们争夺舟船!
目送着这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浮动的大军又是寂静了下来。
一道火焰终于烧到了闽军水师吞住的海湾中,海峡附近,雷声滚滚,闽军水师依旧在激战着,不过楼船将军鲁宁部用生命构筑的防线也终于耗尽,罗马海军还是冲入了海峡。
另一头,争夺了闽军遗留在滩涂的财货后,带着贪婪的神情,那些穿着土布,兽皮,像兽多过像人的夜袭骑兵亦是带着贪婪冲了上来。
这一回,再也不用李业诩鼓动,李业诩手中的大纛一指,残余的左右千牛卫士兵又仿佛虎狼一般冲进了阵地。
新的一轮激战,再一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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