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笑道:“周大人真的是好心肠,您现在不必担心本太爷,你还是为自己考虑考虑吧。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招供出来,我省事你也省事,否则的话,嘿嘿,你知道的。”
周瑰菊花一紧,不由得缩了缩手,那根手指头还不知道断了没有。大叫道:“本官何罪之有?岂容你信口胡诌!”
“嘿嘿,周大人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需要本太爷提醒提醒吗?”徐驰嘿嘿阴笑着。
周瑰狠了狠心,硬着头皮道:“你说,本官做下了甚么贪赃枉法的勾当,本官洗耳恭听。”周瑰虽然嘴巴硬,其实心里还是犯虚的,括州任上十几年,屁股干净得了吗?
“嘿嘿,你就听好了,本太爷稍微提醒你一下——那位赵思归赵先生,周大人应该认识吧?当然,你可以否定,你可以回答说不认识,没关系的,老子不怕你不招!”徐驰整个就一地痞无赖嘴脸。
周瑰一窒,心里更加的没底起来,看来这小子图谋对付自己很久了,并非无的放矢。周瑰辩道:“赵思归怎么了?本官认识他又有何妨?本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认识的人数不胜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驰笑道:“不奇怪不奇怪,人在江湖,谁没几个狐朋狗友——那个赵思归,给你搜刮到的小娘子,为数不少吧。”徐驰举起两个手掌,“本太爷估计,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本太爷估计得不差吧。”
周瑰冷笑道:“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岂容你信口雌黄?再说了,赵思归从百姓手中购买女子,你买我卖,买卖自由,你情我愿,又妨碍着你甚么了?又犯了大周哪条律令?”
徐驰笑道:“那可不见得,赵思归除了买卖之外,哄骗抢掠来的女子,恐怕也是为数不少的,周大人以为如何呢?本太爷没说假话吧?”
周瑰冷笑道:“赵思归买卖也好,抢掠也好,你有本事的,去把赵思归抓来呀!冤有头债有主,你为难本官干甚么?”
“啪!”一声脆响,没有镇堂木,徐驰随手抄起一只碗,摔到青石地面上,大怒道:“缙云父老们,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人就是括州刺史,伙同赵思归,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还堂而皇之地说,人是赵思归抢掠来的,与他无关。他不但自己作恶,还怂恿其他的人作恶,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母官吗?来人呀,赏他几个嘴巴!”
徐驰一闹腾,顿时群情汹汹,满大街炸开了锅,纷纷道:“这狗官,人模狗样的,竟然如此下作。”“陈县令真的是青天大老爷啊,他肯定是皇上亲自派他来整治这狗官的。”“……”
周瑰一时气结,涨红着脸道:“证据,证据!本官要看证据。你拿不出证据来,就是诬陷好人。”
“嘿嘿,证据不是在你手上吗?——周萱周县丞,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辛苦一趟,去刺史衙门,将这些年周瑰掳掠来的女子,全部带到缙云来,让你老哥看看老子的证据,老子是不会冤枉周大人滴。嘿嘿……”
徐驰得意忘形,以下犯上的赶脚真的很好。
周萱全程傻了眼,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是商量好了一起拉拢巴结刺史大人的吗,怎么突然变卦了?周萱傻愣愣地看着徐驰,殴打钦差的事情还没了结,又把刺史大人拖进去了。这些人都是巴结还来不及的,徐驰倒好,挨着个儿的来得罪,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
“大人,是不是误会了?大人是不是想清楚了再做事,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周萱眼巴巴的望着徐驰,以周萱的智商,他根本猜不透徐驰的心思。
周瑰阴毒地看着他的族弟,极力怂恿他来给徐驰祝寿的就是这个混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老子对你不薄,给你官做,给你银子花,给你女人睡,却养了你这条白眼狼,看老子不整死你!”
周萱“噗通”一声跪在他堂兄面前,大叫道:“大人,冤枉呀,我冤枉呀,是陈县令骗了我,他说请你来,要送你大笔的银子,哪想到他是骗我的呀……”
“混蛋,那还傻愣着干甚么?快去刺史府,叫郑钧将军点齐侍卫,灭了这个狗奴才,将缙云县衙夷为平地,老子要一刀一刀地剐了这个混蛋。”周瑰咬牙切齿,气血上涌,整张脸红涨如猪肝。
徐驰轻笑道:“周大人何必大张旗鼓,劳民伤财?您只需要把那些掳掠来的女子全部送到县衙来,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与周大人无冤无仇,您答应我的要求,我自然不会为难您。卑职的目的很简单,解救那些无辜的女子,使她们能够与亲人团圆。”
徐驰一下子换上了“您”字,“老子”也变成了“卑职”。周瑰以为陈秦听说他要调动大队的府兵,心里害怕了,态度软了下去,于是冷笑道:“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赶紧把老子放了,老子或可放你一条生路,免得到时休怪本官无情!”
“是是是,”周萱也附和道:“两位大人不要伤了和气,都是为朝廷办差的,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解不开的结,各退五十步,万事好商量。”
“笨!笨蛋!两个都是笨蛋!老子的意思是,你们没必要调动府兵,把那些女子送来就是了……”
“混蛋!快去请郑将军,只待大军一到,就杀了这狗娘养的!”周瑰不等徐驰说完,就对周萱恶狠狠地发号施令,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
“何必呢?”徐驰阴笑着说:“杀鸡焉用宰牛刀,周大人今天带的侍卫本来就不少了,只要周大人一发令,灭了老子简直轻而易举,何必舍近求远,远至括州调兵?卑职说的对吧?”
周瑰一窒,问道:“你欲何为?大军一动,玉石俱焚,你能讨得到好处?”
徐驰笑道:“老子没打算讨好处,反正老子把张五郎得罪了,把你周大人也得罪了,皇上能饶得了我吗?老子不介意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不幸的是,周大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自愿充当垫背的,老子也拿你没办法。”
周瑰气得只翻白眼,“本官即使把府上的女子全部送与你,你还是拉本官垫背,送与不送又有何干系?”
“我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有那么无聊吗?老子心地善良,言而有信,老子只想在临死之前,做一件善事。你成全了老子,老子自然不会拿你垫背——信不信由你,老子仁至义尽了,你们看重办吧。”
徐驰吩咐王胡子赵裕民等人,将周瑰解进县衙,随后将大门紧闭,留下满大街的百姓、刺史府的侍卫以及周萱等人,在午后的秋风中凌乱。
愣头青县令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周萱无奈,只得领了那些侍卫去括州找人商量对策。
缙云衙门外,钱五敲着锣喊道:“各位老少爷们请听好,我们老爷说了,今日的生辰寿宴,只是为了引诱作恶多端的括州刺史上钩。现在目的达成,寿宴无法再事举行,各位老少爷们随了人情的,可到承情处找钱主簿原封领回。各位老少爷们请听好……”
钱五天生的好嗓子,吐字清晰,条理清楚。随着钱五的吆喝,承情处又排起了长队,那些送情的还没送完,这边退情的又开始了,弄得钱琳手忙脚乱。
徐驰一进县衙,唐倩便跪在徐驰面前,哭道:“大人何苦来哉,为了民妇母女,大人得罪刺史,势必耽误大人的大好前程,民妇担待不起呀!民妇恳请大人收回成命,民妇不打算找回慧慧了,大人多为自己的安危着想罢……”
唐倩边哭边说,泪如泉涌,虽然没念过书,但她非常清楚徐驰今日所作所为的严重后果,轻则罢官丢职,重则坐牢杀头。将心比心,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却以堂堂一县县令的身家性命为代价,让人情何以堪?
自古至今,当官当到徐驰这个份上,确实难能可贵,换做任何人,都会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但对于徐驰,他并没有想到他的行为有多么的高尚,这仅仅是他惯常的行事风格。作为后世的无赖混混,看不顺眼的他自然要管,何况现在的他,还是个县令。
徐驰将唐倩从地上硬拖起来,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老爷我答应了你,帮你寻找慧慧的,当然要说话算数。再说,老爷我不是县令吗?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挖红薯,你现在不要激动得那个样子,慧慧在不在周瑰的手上还搞不清,老爷我只是试一试,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老爷我是不会放弃的。”
徐驰轻描淡写的,唐倩更是感动莫名,忍不住抱住徐驰嚎啕痛哭。
括州,刺史府
周瑰一家老小,括州长史、别驾、司马、括州府兵参将、录事参军事、各曹参军、大小属吏,全部集在一堆,可谓济济一堂。自四品的司马别驾到九品的各曹属吏,皆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无法相信周萱所说的是真实情况,只以为周县丞寿宴喝高了,纯粹胡言乱语。待问过刺史府的侍卫,方才不得不信。
按理说,缙云县衙无兵无将,仅有的几十个衙役,也是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随便出动一个队的府兵,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决陈县令。问题的关键是,周瑰刺史被人家拿在手里充当挡箭牌,让你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像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先例可循,各大小官吏感到事情非常棘手,七嘴八舌的乱说一气,却毫无良策。
周萱急道:“如今之计,卑职请求郑参将领了府兵,包围缙云县衙,给陈秦形成高压之势,用威势逼迫他交出刺史大人。”
括州府兵参将郑钧面有难色,道:“那个陈县令裹胁刺史大人,不过是以下犯上之罪,并非谋反之罪。在无调兵虎符的情况下,郑某擅动府兵,攻击未曾谋反的县衙,那么有罪的就不是陈秦了,而是我郑某了。周县丞这是要陷郑某于绝境啊,恕郑某实难从命。”
周萱哭丧着脸道:“难道郑参将就眼睁睁地看着刺史大人身陷囹圄而不顾?这也太说不过去了罢。”
“那能如何?那陈秦若是怕事的,他岂敢强抢圣旨,殴打钦差,裹胁刺史?摆明了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如今之计,只可智取,不可强攻,还需各位从长计议。”郑钧虽是括州府兵参将,但并不归括州刺史节制,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的军分区首长,直接听命于中央,平常搞搞抗洪救灾还可以,但让他领兵进攻县政府,他还是不敢的。
括州长史道:“那陈秦虽然胆大包天,但还不至于乱来——不如暂且依从他,将刺史府内的丫环仆妇全都送去,以保大人无虞。再则,本官会将此事如实上奏圣上,请旨定夺,方是正途。”那长史虽然表面上装得甚是急切,内心里却巴不得周瑰出事,自己好顺势递补上去。自古至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既然长史都这么说了,那些比长史职级低的官员自然跟着附和。
周萱无奈,只得在那些搜刮来的少女中,选取了四五个来路正当的,于第二日一早,就送到了缙云县衙。
慧慧当然不会在那五个少女里面。当时张刘氏将慧慧骗进县衙,就是在周萱的协作之下才掳掠到括州的,周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徐驰不动声色,问周萱道:“就只有这几个吗?”
周萱很真诚地说:“刺史府的丫环仆妇还是有好些的,但就这几个年纪小一点,其她的都徐娘半老了,不符大人的要求,所以卑职自作主张,领了她们五个来。”
徐驰将那五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一一仔细盘问,结果不出所料,她们都是从贫民手中花银子买下来的,对答谈吐之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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