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好像射出去的弓箭,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箭矢总有一天要射中目标,人生也总有一天要做出抉择。
冯衡的肚子越来越大,黄药师不敢怠慢,请来了产婆,整日待在冯衡身边。
苏沐也经常陪在冯衡身边照顾她,一个原因是为了看她什么时候生产,第二个是想在最后一个月时间里,陪伴一下冯衡。
终于这一日傍晚,冯衡的羊水破了,黄药师着急的喊来产婆。
苏沐看了床上痛苦的冯衡一眼,慢慢退出房间,找到了梅超风,看着那张有些担心的脸庞,苏沐轻声说道:“该走了。”
梅超风看了看床上收拾好的包裹,说道:“真的想好了吗?”
苏沐嗯了一声,说道:“走吧,再等下去就走不了了。”
两个人趁着夜色,摸出房门,梅超风前往海边等待,但是苏沐却将自己准备好的信件写出,上面写了自己离开的理由,言辞恳求,希望能够减轻黄药师一些愤怒。而后苏沐走到仆人住的地方,将一名船夫喊了出来,告诉他桃花岛女主人要生产,自己要去舟山城买些药物。
船夫不疑有他,匆匆忙忙跟着苏沐来到海边,但是看到梅超风身上的包裹,他有些怀疑的问道:“二位真的是要到舟山城买药?”
苏沐站在一旁,手中长剑架在对方脖颈旁,说道:“买不买现在还重要吗?”
船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说道:“不重要,不重要,请二位不要杀我,我这就带你们离开。”
三人乘上小船,船夫解开船绳,三人乘着海浪,向着舟山行去。
看着桃花岛在身后越来越远,渐渐变小,而后隐藏在海雾之中,苏沐和梅超风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对于今日所做的决定,二人并不知道后果如何。
但是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悔改的机会。
乘风破浪,一路来到舟山城,小船停下以后,苏沐和梅超风跳下船。
船夫胆战心惊的看着二人,恳求道:“两位,求你们放小老儿一马,不要杀小老儿,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沐看着船夫,说道:“老人家,我们不会杀你,但是你不要回桃花岛去了,若是被黄药师知道你带我们离开,你的性命怕是不保。”
说完这话,苏沐将一张银票扔给船夫,后者看到银票上的五十两字样,脸上的害怕消失不见反而有着一丝欣喜之色,连忙说道:“多谢二位,小老儿不回去了。”
船夫跳上岸,连船都没有拴上,直接向着舟山跑去。
五十两银票,已经足够他做些小本生意,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看到船夫离开,苏沐和梅超风进了舟山城,没有停留片刻,直接雇了马车,前往定海城。
直到第二日凌晨,苏沐和梅超风已经坐上了前往庆元府的船,在海风中到达了浙东路庆元府,也就是后世的宁波。
两人登上岸以后,雇了马匹,向着临安赶去,那里将是他们的第一个落脚点。
就在二人到达庆元府时,痛苦了一夜的冯衡终于产下了孩子,响亮的哭声传遍了桃花岛,等在外面的黄药师和众位弟子都欣喜不已。
产婆抱着孩子走出房门,对黄药师说道:“这位大人,是个女儿。”
黄药师报过孩子,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庞,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而后又想起什么,向产婆问道:“阿衡怎么样了?”
产婆回道:“夫人的身体柔弱,本来就有恙在身,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出血有点多,现在身体十分虚弱,看了孩子一眼后已经睡去。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静养,最好熬些汤药大补一下,不然怕是会留下根子。”
黄药师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产婆,说道:“这是赏你的。”
产婆将银子揣进怀里,道谢以后匆匆离开。
黄药师抱着孩子进了屋子,陆乘风和武眠风冯默风也跟了进去。
床上冯衡闭着眼睛躺着,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了眼,发现是黄药师和弟子,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冯衡本就身体虚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一年有大半时间都病怏怏的。而这次生产,耗费了冯衡太多力气,再加上出血过多,现在身子软绵绵的,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黄药师看到冯衡醒了,伸出手摸了摸冯衡的脑袋,说道:“阿衡,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媒婆说你情况有些差,必须多休息。”
“没事。”冯衡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个女儿,你还真猜对了呢。”
黄药师呵呵一笑,逗弄着怀里小家伙的脸庞,问道:“阿衡,既然是个女儿,那就叫她黄蓉,好不好?”
冯衡想了下,点点头说道:“蓉儿,恩,很好听的名字。”
这时,陆乘风笑着插话道:“师父,小师妹这么可爱,以后肯定很像师母,也是个大美人。”
黄药师哈哈一笑,说道:“没错,蓉儿长大以后,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冯衡面带含笑,看着黄药师和弟子围着自己的女儿,心里觉得十分幸福。
但是她发现这些人中唯独少了两个人,于是问道:“苏沐风和梅超风呢?他们在哪里?还在睡觉吗?”
黄药师听到这话,发现二人确实不在这里,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个时候也不过来,陆乘风,你去喊他们过来。”
“是,师父。”陆乘风转身打算离开,武眠风有些幸灾乐祸,这个时候都不来看小师妹,怕是一会儿会受到师父惩罚。
但冯衡却喊道:“不用喊他们,我只是问问,或许他们还在睡觉,不要吵醒了他们。”
冯衡在这个时候依然为他们着想,觉得自己的事情无关紧要。
黄药师摆了摆手,说道:“不,喊他们过来见见小师妹,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也不急着这个时候。”
陆乘风领命离开,黄药师抱着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但是直到半刻钟以后,陆乘风还未回来,黄药师就皱起了眉头,若是二人在房间里,现在早就来了。
难道两人这么早便找没人的地方**去了?
直到现在,黄药师也没想到二人可能离开桃花岛。
待得一刻钟以后,陆乘风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房间,看着黄药师,低着头不敢说话。
冯衡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黄药师阴沉着脸,问道:“苏沐风和梅超风呢?”
“师父,他们,他们两个人已经。”陆乘风有些惶恐,语言也支支吾吾。
黄药师冷喝道:“快说。”
陆乘风胆战心惊的说道:“他们二人已经离开桃花岛了。”
黄药师眉毛一挑,一个迈步走到陆乘风面前,脸色阴冷的问道:“离开桃花岛?你说具体点。”
陆乘风大喘几口气,才说道:“弟子奉师父之命去寻找梅师姐和苏师弟,但是到了他们的房间却一个人都没有,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屋子有些凌乱,少了一些物品。于是我便觉得他们可能离开桃花岛,连忙赶往海边却发现少了一艘船,然后我又找了仆人,问他们有没有人找他们,才得知昨日傍晚,梅师姐和苏师弟喊了一名船夫离开了桃花岛。”
陆乘风的叙述很清楚,但是却隐瞒了很多东西,比如苏沐留下的那封信,他偷偷打开看了一下,看到信里的内容,他就知道了苏沐和梅超风二人的做了什么,他决定将信件藏起来,这样黄药师不知道缘由,只知道二人离开桃花岛,想必会更加愤怒。随着他的讲述,黄药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黄药师不允许弟子随意离开桃花岛,他们这个时候离开,要做什么并不难想象。
背叛师门,两人看来是私奔了。
黄药师心中愤怒,一旁的冯衡不相信二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私奔。”
“怎么不可能?这就是你的好弟弟。”黄药师有些埋怨的骂了一句,将孩子放到冯衡身边,朝着门外跃去,几个迈步就消失不见。
黄药师去了二人的房间,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财物,很多物品都消失不见。
黄药师又找到桃花岛仆人,让他们在岛上全力寻找。
一直到了傍晚,都没有二人的信息,这让黄药师心里怒意更甚。
黄药师来到大厅,让门下弟子全都汇合,又将桃花岛仆人聚集在此处,再次询问踪迹,也终于确认二人已经叛出师门。
黄药师坐在太师椅上,脸黑如墨,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苏沐和梅超风千刀万剐。
两人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其中苏沐自己还想让他继承自己武学。
但是二人却背叛了自己,让黄药师濒临爆发的边缘。
而在这个时候,冯衡从后面扶着柱子走进来,黄药师看到她,连忙过去搀扶,说道:“阿衡,你怎么来了?你今日刚刚生产,为何不在床上休息?”
冯衡抓着黄药师的手,问道:“药师,你告诉我,沐风和梅超风是不是已经离开桃花岛?”
黄药师看着冯衡痛苦神情,叹了口气,说道:“没错,他们二人已经背叛我桃花岛。”
听到这话,冯衡如遭盾击,捂着胸口后退几步,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知道黄药师性子,连忙劝道:“药师,他们可能只是害怕你不同意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你,你不如派个弟子去找他们,然后说明情况,他们自然就回来了。”黄药师满脸怒火,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说道:“私奔离岛,我岂能饶了他们?哼,我这就让人去喊他们回来,待得他们回来,我定要打断他们双腿。”
“你,你。”冯衡看黄药师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心中担心苏沐和梅超风,想再劝解几句,却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阿衡,阿衡。”
黄药师看到冯衡倒地,连忙抱住了她,大声喊着冯衡的小名,伸出手放在她的鼻子下方,感受着微弱的呼吸,将她抱起回了屋子,为她救治。
一直到夜晚,冯衡都没有苏醒,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里还时不时冒出苏沐风的名字。
黄药师为她治疗,却一无所用,只能陪伴在床边,静静等待。
待得夜里惊醒,黄药师忽然感觉到冯衡的手有些冰冷,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毫无气息。
黄药师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冯衡,眼睛流出晶莹的泪水。
冯衡死了。
因为苏沐风和梅超风二人而死,这两个自己和冯衡最喜爱的弟子。
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黄药师心中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
黄药师怒不可歇,双目瞪得滚圆,忽的一下跃出房门。
他将陆乘风武眠风冯默风三人双腿打断,逐出桃花岛,又提了剑将所有仆人的舌头割下,耳朵刺聋。
桃花岛响起无数的哀求声和惨叫声。
这是一个痛苦和血腥的夜晚。
假如苏沐和梅超风预料到了今日的景象,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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