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仙镇是这附近百里内最大的城镇,又是通往楚国临安郡的必经之路,来往客商云集,不输繁华。
就在邵珩被带进归风医馆的这天下午,双仙镇上来了一拨奇装异服之人。
本来双仙镇民平日里多见各地往来的客商、游侠,本也对外地到此之人已如寻常便饭一样不足为奇。然而,这些人每经过一处,就引来无数镇民的窃窃私语。
这些人身上衣服都十分花哨,颜色鲜艳且浓烈,肤色多数呈现古铜或是小麦色。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将头发扎成许多根细小的辫子,散落在脑后。
更令人咋舌的是,他们似不觉羞耻,每个人都裸露着身体的一部分,或是双臂,或是小腿,甚至有些人几乎是赤裸着上身。尤其是这些人当中那个貌美的妙龄女子,露出雪白晶莹的皓腕和纤细的小腿,明晃晃地晃动在他人眼中,令无数男子在心底吞了吞口水。
他们脸上、身上多以某种树的汁液勾画着一些古怪图形,或星星,或月亮,还有些甚至蝎子或是蜘蛛。
双仙镇上百姓虽然十分好奇,但都只敢远远看着,无一人敢靠近他们。
这些怪人中有一个年轻男子,头顶头发几乎都剃光了,只在脑后留着一簇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细长的麻花辫子垂在脑后。他本走在中间,却突然走到最前方,对着拄着一根奇怪拐杖的老人行了个古怪的礼,语气着急地开口“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听不懂的话。
那个老人头发胡子皆是花白,额头上勾画着神秘复杂的图案,望之令人生畏。他也是这些当中唯一一个衣着完整、没有丝毫裸露的人。老人手里那根拐杖呈现灰白的颜色,顶端有许多分叉,分叉上又挂着一些深蓝色的穗状物以及一些银色的小铃铛。奇怪的是,这个老人走动间,那些小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人等那个年轻男子说完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却用纯正的汉语回答道:“阿多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巫神会保佑着我们,一切都在巫神的安排之中。”
那个年轻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然而这些人当中那唯一一个妙龄女子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了一句:“臭老头,来来去去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那女子声音虽轻,但显然同行之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名叫“阿多姆”的年轻男子神色大怒,立即开口“叽里咕噜、乌里呜哇”道,显然在指责那名年轻女子。妙龄少女不甘示弱,同样以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反唇相讥。同行的其余之人,似乎对此情景早已习以为常,只纷纷低下头去,并没有一人上前劝解的意思。
终于,那名老人看不下去了,右手手中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点,拐杖顶端那些银色的铃铛被如此摇晃着,依然是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阿多姆和那个年轻女子却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僵,继而同时住了口。
阿多姆面上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涌现出狂热的崇拜;那年轻女子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气鼓鼓地,然而眼神却驯服了下去。其余之人将头垂得更加低了,似害怕,又似尊崇。
老人有些浑浊的目光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巫神指引着我们到此,高贵的血脉就在前方。阿多姆、花果儿,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带着圣女离开这污浊的土地,返回巫神光辉笼罩的家乡。”
无论是阿多姆、花果儿,还是其他同行之人,听到老人这样的话语,纷纷将右手放置在左胸口,左手环绕一周交叠在右臂肘弯上,恭谨地微微弯腰,再无一人对老人的话语发出异议。
这些人继续随着那个老人看似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突然,老人脚步微微一顿,眼睛飘向前方街边一个商铺门口的角落。那个角落里除了一辆堆满货物的牛车之外,没有其他异样。
阿多姆奇怪的上前询问,老人却移开了目光,继续朝前慢悠悠地走着,任由阿多姆一脸疑惑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不知所措。
老人微阖的眼睛里闪过精芒,心道:“都说中原地大物博、能人辈出,果然是不差。看样子,回去后还是要让族长好好整顿一番族中的小子们,莫如这些中原人所说的一样‘坐井观天’了。”
一辆堆满货物的牛车静静地停靠在商铺的门口,却没有主人来驾驶它离去。百无聊赖的老黄牛嚼着微微发黄的青草,享受着下午微醺的阳光。
忽然,有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抚上了老黄牛的牛角,手的主人面色苍白,秀美的眉头含着疲倦和轻愁。
天气并不是很热,但是萧毓的额头上却浮现着丝丝汗意。她带着一丝敬畏地目光看着那老人远去,心底有着难得的惧意。
不知道为何,那个老人身上有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当他看向自己时,萧毓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神识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似的。
而她手腕上的玉鱼手钏,亦有一股清流传导至身体里,压下她心底的悸动。
萧毓眼眸微深,明眸如一汪沉寂的湖泊。
邵珩曾经贴身戴着玉鱼手钏四年有余,其上自有留下他的少许气息。玉鱼手钏是她自幼从某位长辈手中获得,自然知晓其中一些的妙用。萧毓凭借施展秘法,遵循着邵珩的气息一路追踪至此,发现了这辆载满货物的牛车。
然而,线索却到此戛然而止。
还遇到了那些来自南蛮的神秘人。
萧毓眼中闪过忧虑之色,喃喃道:“邵珩,你究竟在哪里?究竟是生是死?我……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确定,还有话没有对你说……”
邵珩,别死。
求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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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之中的邵珩猛然在寂静中睁开眼睛,露出明亮有神的目光。与此同时,地板上的灰尘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从他身体周围朝外侧荡漾开去,纷纷轻轻飘扬而起,又落在远处。
此时,邵珩依旧平躺在地上,只不过原本毫无力量的双手正举在他面前。
邵珩握了握拳头,感受着重新得回到身体里的一切力量,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
他先前于丹田中,不仅发现了天残蛊的蛊虫,还发现了一直以来蛰伏在他丹田之内、给予他许多好处的菁木莲子精华。
他猜想,菁木菡萏既然是天地灵物,应该从某种意义上讲,对蛊毒之物多所克制。就如当年徐鹤、计都使用血河转生大法欲对他种下血种时,菁木菡萏就因此自发保护他不被侵害。
天残蛊极为擅长隐秘,菁木菡萏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蛊虫当成是会危及邵珩的事物,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主动将之驱除。
天残蛊在他丹田之内汲取元气后反过来限制他修为,显然此蛊十分喜爱元气充沛之物。邵珩猜想,菁木菡萏精华元气之庞大,至今令他受益匪浅。若故意引诱天残蛊前去发现菁木菡萏精华,天残蛊蛊虫贪婪之下自投罗网。想必以菁木菡萏天地灵物的傲性,定然不会任其妄为。
大象与蚂蚁,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平日里,无论蚂蚁在周围如何挑衅,大象也只会对蚂蚁不屑一顾。
然而,若蚂蚁咬疼了大象,大象又会如何?
大约是轻轻抬起脚,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蚂蚁踩在脚下,而后继续前行。
天残蛊自身没有吸纳元气的本事,只能依靠汲取他人元气而生,所以极为喜爱元气充沛之物。说来也怪,这种蛊虫吐出的丝线,却能限制元气出入,也令邵珩感到十分奇妙。
经过邵珩有意识地驱赶,天残蛊的蛊虫果然发现了那水蓝色的菁木菡萏之精华。意识简单的它,并不知道这是邵珩设下的可口陷阱,一个猛扑就扎进了其中。
昆仑山,上古第一灵山。
就算是放到现在成为了十大绝地之一,其中也有许多外人垂涎三尺、闻所未闻的天地灵物。
而昆仑菁木以及木下的菡萏,更是其中至宝,存在了上万年之久,又岂是一个小小蛊虫可以轻易挑衅威严的?
正如邵珩所料,菡萏之精华一开始没什么异动,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天残蛊愈发贪婪的吞噬着精纯元气后。那菁木菡萏忽然绽放出层层瓣瓣的水蓝色光华,整个丹田周围无数蓝光涌动着,如一朵莲花绽放。
光华所到之处,灰色丝雾纷纷碎裂断开,化为齑粉状的事物,又被花瓣一般的水蓝色光芒一卷而回,收回到邵珩丹田之中。
那天残蛊的蛊虫同样如此,在那朵蓝色莲花绽放的同时,就连哀鸣也没有发出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珩只感觉到丹田上瞬间好像去掉了什么枷锁一般,整个人为之一松。心念一动间,真气伴随着蓝色光华倏然而出,游走过邵珩全身,冲破他被桎梏的穴道,排除体内一切异物,复又归拢于丹田之中。
邵珩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发觉先前受伤的地方也已好了许多,恢复了修为之后,也不似先前那样一动就疼痛无比。
他环顾了下四周,囚禁他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邵珩先前听到外头巡查的两人说过,那铁门重达万斤,又有机括限制,只怕不能强行突破。于是他开始在整个房间的四周都摸索了一遍,期望找到什么薄弱之处或者是出口。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邵珩站定在房间正中,环顾四周。
最终,他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扇开着一扇小窗的铁门上,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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