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云来阁之前,邵珩心中已生警惕,但推开雅间门的一瞬间,依旧差点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露出了几分端倪。
虽说是雅间,但并不是拍卖行二层那种大小,几乎可称之为“厅”。
厅内坐着数人,云掌柜和柳三娘笑眯眯地站在正中,而玄英此前打扮的胡涂老儿正一脸谄媚地冲云掌柜说些什么,其他人偶尔瞥向玄英的目光都微微含着些许鄙视。
邵珩迅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几人他皆不认识,但从眼前情景看,倒不像是他身份暴露而故意设下的圈套,心中微微一松。
可是,随之而涌上心头的便是疑惑和压抑不住的怒意。
如果他没猜错,虽不知道为何云来阁将聚集地点临时改变,但玄英出现在此分明就是未服从邵珩命令,擅作主张。
这一串情绪的波动,就算邵珩竭力掩藏着,也依旧被人看出了端倪。
“哼!”玄英在天枢多年,自然发现了邵珩进来时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且意识到这一丝情绪可能会引起那老奸巨猾的云掌柜的怀疑,当即挺起胸口、鼻孔朝天,作出一副仇视邵珩的模样。
邵珩听到玄英“哼”声,已明白此刻只能顺着他演下去,伸出执扇之手“唰”的打开,冷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半真半假地刮过玄英,令玄英心底一紧。
云掌柜见状先是和柳三娘对视了一眼,似会心一笑,嘴上虚假地询问道:“幽公子可算来了,怎么?你与胡先生认识么?”
“有过一面之缘,可惜这位跑得太快,没能好好交流交流。”邵珩目光不善,嘴角含笑,突然手中折扇轻轻一动,厅内平地而起一股狂风,风如利刃席卷而去,不偏不倚就要撞到玄英。
“胡涂”脸色大变,看起来朽木般的身体却极为灵活地扑到了云掌柜的身后,竟让云掌柜躲闪不及。
云掌柜也脸色一变,然而背后那个“胡涂”紧紧抓住自己身体竟无法闪躲,他心中暗恼却只能动手硬接。
狂风范围不大,来势极快,内里元气却极为暴烈,杀意如针般刺入皮肤。
云掌柜暗暗心惊道:“陨煞果然非同一般,这真气之浑厚似超过旁人。”
一边想着,云掌柜双袖如迎风而涨,幻化成两只巨大的口袋,将那狂风尽数收进袖中,旋即又缩小成原来大小。
狂风消失不见,云掌柜心中一松,正要堆起笑容说些什么时突然神情一僵,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只听“嗤嗤嗤嗤”数声尖锐的啸声从云掌柜身上发出,一道道细小的风箭突然四射而开,厅内顿时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竟是击碎了数个名贵瓷器。
云掌柜脸色难看地低头一看:自己原本完好无损的双袖上点点破洞,透光可见,有几处甚至已四分五裂,碎成破布条耷拉着,露出里面内衫的颜色。
那些射出的风箭正是方才云掌柜以袖袍拢下的狂风突破他术法所致,不仅令他自己有些面上无光,还波及了厅内旁人。
不过,那些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风箭虽多但威力早已去了大半,旁人随手一挡便化解为乌有。
只是,原本漫不经心地看好戏的他们,看向邵珩及云掌柜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忌惮。
云掌柜此前从未露过修为,但云来阁掌事能举重若轻地随手收纳凝胎期修士的法术攻击,让原本轻视他的几人微微一凛,心中对云来阁聚集自己的目的生出几分警惕。
而另一方面,邵珩这个陌生的年轻公子随手一击之威力也令他们大吃一惊,同行之中有这般神通高超的同等修士如何不让他们忌惮三分?
柳三娘看着云掌柜面色红了又黑、青了又白,媚媚笑道:“早说掌柜的你这衣服该换了,今日倒是正巧了。”一边说,一边目光暗示着云掌柜。
云掌柜很快反应了过来,压下心头千般恼恨,和煦笑道:“说的不错、说的不错。幽公子修为高深,云某今日见识了。”他藏住眸子中的厌恶之意看着从他背后钻出的胡涂道:“胡先生与幽公子怕是有什么误会,今日来我云来阁之人皆是云某朋友,还望幽公子看在云某面子上,暂时放下恩怨。”
玄英假扮的“胡涂”那日尾随邵珩出城,烈老怪惨死城外,他虽然仓皇逃回,但也令云掌柜心中一动。
陨煞性情难料,云掌柜本就想找一个他的敌对之人牵制一二,玄英不放心邵珩独自行动搭上了云来阁下一个执事,云掌柜便如瞌睡了遇到枕头,顺势答应,却不知道又正合了玄英的意。
本存着今日看好戏的心,哪知道这胡涂当真不愧于他那“奸诈”名声,反倒不仅令自己暴露了手段引起别人注意,更是出了洋相。
邵珩此时已猜到前因后果,对云掌柜的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的同时面上却客气道:“既然如此,那便暂时作罢。”
玄英却装作一脸气愤的样子结巴道:“谁……谁怕谁,咱……出去……再打过!”
邵珩心中虽恼怒玄英擅自行动之事,但见他将一个色厉内敛的虚心老儿伪装得淋漓尽致,也不禁有些好笑又稍稍放心。
云掌柜心中不知骂了胡涂多少遍,口中却将他安抚着坐下,而后为邵珩一一介绍在座之人。
厅内尚有三人,两男一女。
女子是一名中年妇人,面有风霜但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秀丽,挽着高高的发髻,细眉细眼极为冷傲。
邵珩乍看之下,就觉此女面相刻薄,有几分像当初在存微山口出狂言、不知进退的潘月华。
想到当日丹鼎派那女人借机污蔑沈师兄之事,邵珩对眼前之人便生出几分厌恶来。
其余两男子一高一矮。
高个的也是一年轻男子,面容俊俏如幽公子,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眼珠浑浊,昭示着此人实际的年龄。
矮个的男子看起来约四十几许,相貌普通,蓄着八字小胡,一双眼珠转来转去,闪着恶意的光芒。
那女子自称“摩山夫人”,那一高一矮的男子分别是柳绯君、甄甲子。
除了那甄甲子修为是凝胎后期外,摩山夫人和柳绯君皆是凝胎中期。
这三人也是云来阁费尽心思挑选出来的散修,邀请来联手对付梧桐山中的妖兽。
“云掌柜,你说那妖兽是化形期,可比金丹,妖兽又本就天生自带神通,吾等虽然人多,却也未必就能胜过呀。”那甄甲子看起来粗豪,声音却尖细,听起来倒有些像邵珩过去在齐国皇宫内的监侍。
柳绯君自顾自玩弄自己肩旁的一缕头发,没什么反应,摩山夫人闻言却微微颔首,面上闪过认同之色。
邵珩不仅要扮幽公子,还要扮成“实际上是陨煞、幽公子只是伪装”的形象,干脆就面无表情地摇着扇子,暗地里观察的旁人。
“甄前辈请放心,这次我们邹大先生也会一同前往,有他作为牵制妖兽的主力,吾等不过是从旁策应罢了。”柳三娘柔柔说道。
甄甲子和摩山夫人听了面色都微微一松,那柳绯君手指也微微一停。
邵珩眉宇不落痕迹的一皱,心道:“那邹先生曾在拍卖会上出现过,可是看起来修为并不如何。”
正想着,耳边就有一极轻的声音响起:“公子,柳三娘说的是那拍卖会上邹先生的兄长,是云来阁一名金丹修士,此人深居简出,属下也从未见过,公子务必小心。”
此声正是玄英传音而来,邵珩微微抬头,就见玄英坐在对面,借双手捧着茶杯饮茶的时候掩盖口鼻特意向自己报信。
邵珩心道:“虽然玄英自作主张,但有他在暗,之后行事许也便利一些。”
如此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似摇了摇头。
玄英见状虽有些不明白,但怕旁人看出什么,也不敢再传音。
“云掌柜,你之前约我们在城外三里汇合,今日为何临时改在城内?你曾说你们要取回的草木成熟时间有限,为何要多此一举在此浪费时间?”摩山夫人说话声音不似一般女子轻柔,倒像是铁器击打出来,天生带着冰冷的疏远。
云掌柜和柳三娘同时面露苦笑,令邵珩疑惑不已。
“不满各位,先前云某也曾说过,我云来阁在这缙云城有这么一席之地,却也树大招风,引来恶意之人的关注。此次邀请诸位参加的生意,乃是神州之内地位不低的人所托付。他所要的东西虽然不值一提,但却是云来阁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生意线。”云掌柜让下人奉上精致美味的茶点,一边说道。
“可是没想到,我云来阁内出了叛徒,竟让有心之人得知了此事,想要破坏这桩生意,暗地中对我云来阁出手。”云掌柜声音一冷:“对方虽然知道的不十分详细,也不知吾等将去往何处。但偏偏不知如何得知了今日我约诸位出城之事,早早派人在各个城门安插探子,假如诸位还和之前一样出城离开,怕是我们在梧桐山与那妖兽争斗时,身后跟了不怀好意之人。”
邵珩闻言眼睛微眯:缙云城内势力能大过云来阁的不算多,云来阁不敢碰的也不算少,但能监控各个城门的只怕只有玉虚山派驻此地的监察城主曹墨。
玉虚山与存微山虽同为正道,甚至和霓霞山合称“三山”,论关系却可能比其余门派差了那么一点。
但是若玉虚山的曹墨也牵涉其中,只怕有些麻烦。
“既然眼下不能出城,莫非要等到半夜么?”柳绯君开口问道。
“夜间人少,反而更加打眼了。”云掌柜笑呵呵地说,如一尊面善的弥勒佛。
邵珩眼睛一亮,果然就听云掌柜说:“云来阁有一密道直通城外,诸位需委屈一二,戴上这可屏蔽神识的雪隐布遮住眼睛,随我一同出城。”
PS:没有存稿,所以写多少就发多少。白天有空或者头一晚写得多,晚上就7点多左右发文;来不及则大概就10点多吧……当天没更新肯定是我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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