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阁中,那身穿灰袍的云掌柜在幽公子离开后,悄然无声地从雅间之中走出,来到了一楼大厅角落之中。
高台之上,柳三娘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一一介绍着各项拍卖品,诱哄着席上之人出价,待看见角落里的灰袍人时,心中一惊,十分娴熟且不露痕迹地将拍卖工作交于另一名女子,头也不回地退出大厅。
云来阁占地极广,前头靠街一侧乃是商铺及拍卖场,内里另有大片空地,建起亭台楼阁,乃是云来阁之重地,是为“内阁”。
一应贵重之物,皆藏于内阁之中。
而真正的掌事者也在之后的内阁,而并非前头那些身穿绿袍的“掌事”。
柳三娘打开机关,眼前一片青葱流水,内阁之中竟极为雅致。
她一路行去,所遇守卫竟皆对其敬畏有佳,没有丝毫怠慢,甚至连眼神也不敢往那火热的身材上投去半分。
柳三娘面上再无媚色,走到一处地势较高的亭子上,而亭内已然站着一人,正是先前的云掌柜。
柳三娘冷冷地扫了周围一圈,待周围所有暗桩守卫皆退开十丈之外后,方才道:“怎么今日下来了?那人走了?”
比之柳三娘语气中微带的焦急之色,云掌柜却淡定得多,他先是不慌不忙地施了一个隔音屏障,才开口道:“本以为是个好应付的毛头小子,没想到不过两天就被看穿了身份。”
“我从未在缙云城附近听说过这么一号人,观其样貌年岁不大,但已有凝胎修为,大邹先生也查不到他的来历,只知楚国内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号年轻多金的散修。该不会是玉虚山派出来的探子吧?”柳三娘眉头紧蹙道。
“三娘言之有理,但我却觉得不像。你我修真之人,又如何凭样貌断定年龄?我这两天虽未打探太多,但曾接机探过其骨龄,此人年纪远超其外表,怕是功法驻颜有术罢了。”云掌柜淡淡道:“至于是不是玉虚山派出来的探子?明日……不……今日就应见得分晓了。”
柳三娘闻言便知这男人已有安排,若察觉对方不对劲,那么明日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她冷峻的面上不禁一松,然而下一瞬却又发起愁来:“若此人当真心怀叵测,我们这几天却又去哪里再找一个凝胎期并且毫无背景的高手来?上头催得紧,近来又调用了云来阁许多人,要不是前几年那事……这天大一场买卖就在眼皮子底下,叫我放手,这可比从我心头上剜肉还痛呢!”
柳三娘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生生咽下话语,云掌柜本来黑了一半的脸才“哈哈”一笑:“缙云城只知三娘娇媚,却不知三娘心中只有元晶,倒让外头多少人心碎呢。”
“去你的!”柳三娘横了云掌柜一眼又说:“话说回来,阁里如今人手不足,邹先生不便外出,你又让谁去试探那小子?”
云掌柜哂笑道:“还用我派遣么?今日他一掷千金,早就勾了不少馋虫。缙云城内好手也算不少,别的不说,他抢了烈老怪的东西,那烈老怪就够对方喝上一壶了。”
“说的也是,我看胡涂那个老狐狸眼神闪烁,怕也是动了心。”
“本来我是打算让烈老怪顶替老陶的位置的,不过烈老怪此人虽是散修,但亲朋不少,且此人心机深沉,没有表面上那么粗枝大叶,万一走漏了风声……”云掌柜似也颇为苦恼,“罢了,且等着甲万的消息吧。”
说完,两人便从亭子里下来,各自行事。
……
另一边,幽公子摇着折扇,十分迅速地出了缙云城。
身后缀着的那些人心中纷纷大喜,均想:果然是个愣头青。
不过,其中也有人心中忐忑:此人一不乔装,二来又没有丝毫甩开他们的意思,不是真的无江湖经验,就是有真本事。
幽公子不管身后之人作何感想,他只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一副大开空门,给各路心怀叵测之人行方便之举的样子。
有人见动了心思的人不少,有人为人谨慎,倒是退却了几人。
然而,待到幽公子立足于一片荒凉空地不动时,终于有莽汉子耐不住跳了出去。
“小子!站……”那大汉“站住”二字还未说完,幽公子已然停步转身,顿时噎了一噎才道:“算你识相!交出你的储物袋来,我王雄兄弟三人还能饶你一命!”
这大汉身似黑熊,他身旁两人一人瘦小如猴,一人强壮如牛,皆是养气后期修为。
此修为放眼神州自然不算什么,但在这缙云城内,王雄三人联手之下倒有许多筑元期退避三舍。
其余人见王雄出手,有人心中暗暗惋惜,亦有人打着坐山观虎斗。
“蠢货!”烈老怪藏在暗处骂道:“连对方修为都没搞清楚就敢跳出去,还不如被老子一手捏死算了。”
白衣公子气息收敛,旁人只看他面目年轻,加上锦帛动人心,迷了他们的眼睛,均以为对方不过是某个大族里见识极少、修为不高的公子哥儿罢了。
王雄便是如此做想。
以他兄弟三人在缙云城地头蛇的威名,他们出手拦截,旁人多少要看他颜面三分,而凭借他兄弟三人的合击之威,往日甚至击败过一名凝胎期修士,眼前的小子又如何在话下。
然而王雄他自己大约是忘记了,当年那死在他们手下的凝胎期修士,早就受了重伤一事。
幽公子薄唇一翘,勾起好看的弧度,带着刻薄的冷意道:“王雄、王候、王明?”
王雄面上一愣,心中一抹警兆涌起,然而自己二弟王候却道:“你小子挺上道的,知道爷爷们的大名还不乖乖交出东西,留你一个全尸!”
而王明也狰狞地笑着。
王雄见对方不言语,立即打算先发制人。
“管你如何,先将你打成肉饼再说!”他心中如此作想着,嘴上厉喝一声:“动手!”
王雄手持一柄巨型铁锤,此锤重量可怖,王雄单手可举,足见此人肉身力量之强横,这也是他三人可横行缙云城的依仗。
三人成犄角之势拦住幽公子四周,合成扑上,王侯洒出两张中级爆裂符,朝幽公子面部而去,势要逼迫对方先行回挡。
中级爆裂符威力不小,幽公子身处中心无处闪躲,势必想办法抵挡。
一旦抵挡,王雄的铁锤和王明的大刀就已落在他身上,将之砸成一滩烂泥。
烈老怪眼见幽公子丝毫没有动手之意,任由对方将自己包围,暗暗摇头,也不知是惋惜幽公子还是嘲笑王雄三人。
幽公子任由劲风扑面,待爆裂之符近到身前,以铺开的扇面轻轻一挡,爆炸散开的所有烟火尽数被轻巧折扇拦在外面。
王雄心道不好,这才意识到对方修为不低,心生去意。
然而,还未等他身体有所动作,就见那白衣公子将扇子至面前一挥,周围响起一片尖锐的风啸之声,脖子一痛,身体变失去了知觉。
周围人眼见白衣公子随手一招便割开了王雄三人的喉咙,终于知道害怕,纷纷而逃。
烈老怪也有些发寒,但对方出手太快,并未显露多少能耐,只是那杀人手段太过干净利索,足以吓跑旁人了。
然而,想到那寻了大半年的净火琉璃石以及此人在云来阁显露的大手笔,加上自己已是凝胎后期,对方不过初期,烈老怪心中到底蠢蠢欲动。
“还有朋友想要幽某留步么?”站在空地上的幽公子白衣不染纤尘,含笑摇扇,身旁三具尸首尚淌着热血,这情景十分的诡异。
烈老怪心中一定,知道对方看破自己行踪,当即也不再掩藏身影,大大方方地出现。
哪知道与此同时,东南角也显出一人,须发皆白,正是此前与自己抬价之一的老狐狸——胡涂。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眼中算计分明,却又在瞬间统一战线,一言不发便合身而上,朝幽公子攻去。
烈老怪掌心祭出一尊火红塔形法器,从中飞出数十枚小儿头颅般大小的火球,如漫天流星一般扫过,从四面八方袭向幽公子。
热浪袭来,幽公子面不改色,只单手打开折扇挥出,小小折扇瞬间变大数倍,化作一面巨型屏障挡在身前。
七八颗火球砸在扇面之上,雪白扇面顿时微微颤抖,并焦黑了几处地方,烈老怪见状大喜,手中法诀一掐,剩余几颗火球突然火焰大涨,化作狮头,或吞吐火焰,或张口咬下。
幽公子眉宇微皱,对方法器威力本就不小,如此变幻之后更不是一杆折扇可挡,他足下轻点,右手飞快招回扇子,整个人腾空而起、驾云于半空之上。
哪知道那胡涂老儿一手一杆桃木法剑,一手一个怪模怪样的铜锣圆盘,齐齐朝自己打来。
幽公子挡开胡涂老儿的攻击,那边烈老怪新招已到。
就见周围树木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水分,本就枯黄萧条的场景瞬间有如冬日一夜降临,无数枯叶禁不住元气动荡而纷纷落下。
那本在烈老怪手中的火塔瞬间化作一座楼阁般大小,散发着极高的温度射出无数火线而来。
幽公子目光一冷,双手掐诀,白色扇子飞速在空中转动一圈,竟返回至他手中。
密密麻麻的火线蜿蜒而来,头顶、脚下,一瞬间如蜘蛛网般拦住他离去的方向,而火塔之内又飞出几十颗比先前更巨大的火球,砸向幽公子。
另有一柄桃木剑环伺周围。
幽公子一手拿扇,一手并指,眼中锋芒一闪而逝,折扇飞速挥动着,令人只能看见一片幻影,看不清究竟。
白光一闪,一抹黑芒在幽公子指尖一闪,漫天活跃着的火线一瞬间停滞,旋即碎裂开来。
这时,烈老怪才看清楚,只刚才一下,对方竟瞬间以扇风布下了另一片极为细密的丝网,风丝极细,却将周围一切事物尽数粉碎。
枯叶尚未落地,便在幽公子发出的风丝之网内碎成粉末,而那些巨大的火球更是直接爆开,消失在空中。
幽公子手指一动,便要攻击那火塔,哪知烈老怪面色惊恐地大叫一声:“陨煞!你是陨煞!”
说完,烈老怪“嗷”地一声收回法器,拔腿就跑,似仓皇之犬,又似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般。
然而尚未跑出几步,背后一声“哐嘡”巨响,后心之处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烈老怪下意识低头一看,一个桃木剑尖穿透自己的心口而出。
“胡涂……你……”不可置信的烈老怪心口一痛,心脏瞬间被搅碎,再无任何声息。
须发皆白的胡涂收起面上杀意,看向幽公子,忽然展颜一笑,抱拳行礼道:“参见少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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