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八一的提议下,二哥李永奎、三哥李永东都陪着李八一和小弟李刚游览着这个昔日的拉鲊坞。
李八一兴致很高,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向众人描述着小时候这里的地形状貌,哪里是烂脓包,哪里是小岛,哪里长得有黄泡儿树,哪里有黄鳝……
大爹家虽然将家搬到了这儿,但李永东他们几姊妹从小都是在大村成长,小时候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无法想象十年前这里竟然是这么一个样子。
小弟出生得晚,等他能四处跑动玩耍的时候,拉鲊坞已经不是烂包塘了。
所以众人听到李八一的描述后都是十分惊讶,李永东更是感叹:“人们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年,竟然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这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大哥李永忠拿出一张拖网,远远就招呼起众人:“来,你们几兄弟过来帮一下忙,我们来打点鱼回去煮火锅吃。”
李永忠是六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可惜他是长子,受家庭拖累,既不能进城参加工作,又不能去部队当兵,大爹让他守在家中照顾一大群弟弟妹妹。
他为人忠厚实在,不但头脑好用,还十分苦得累得,在照顾父母双亲的同时,竟然硬是将下面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的书都供了出来,非常了不起。
这一点,他有些跟自己父亲相似,都是为了家庭而牺牲个人的理想和前途。
鱼塘就在大门口,有上下两个,占地差不多有三四亩。
李永忠穿着水服下水,李八一他们几个则站在岸边协助拖网,仅仅在上坝拖了两网,居然就捞起了几十斤鱼。
“这鱼塘里面的鱼真是多!”李八一感叹道。
大哥李永忠笑着道:“嗯,我放了三百多斤的鱼秧进去呢嘛,今年还没打卖过呢!”
捞好了鱼,就没李八一他们这些知识分子的事了。
大爹家人多,有大嫂、大姐、二姐、大妈跟着做饭,还有小一辈的大哥家姑娘小红也在旁边帮衬,所以并没有要李八一他们去帮忙。
在堂屋里,小红给众人沏上了茶水,李永东和李永奎、李永春三弟兄就陪着李八一聊天,话题很快就转到了炒股上。
李八一简单跟李永东几兄弟说了自己在上海和深圳的经历,正要跟他们谈谈共和国未来二十年发展方向时,就听到门口有狗叫声,接着又听到了秦永明和秦永胜的说话声。
几人赶忙起来,迎出去。
“大哥,你们来了啊?我二姑妈他们呢?”李八一见是秦永明和秦永胜,非常意外,他们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哦?李八一也在。四舅,五舅,你们都在呢嘛。”
秦永明和秦永胜两兄弟笑着一一跟父亲李远方、五叔李远能、大爹李远良等打着招呼,在众人一番寒暄后,大家才明白发生了大事。
原来,秦永明的四叔秦茂能今天下午去坟山上坟,居然不小心点着了山火,并将自己烧成了一个火人。他们是从县城里找车子来接他四叔去医院抢救的。
因为听说父亲李远方和五叔李远能都在拉鲊坞这里,所以顺路过来打声招呼。
时间仓促,秦永明两兄弟打完招呼就匆匆走了,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五婶一家,还有母亲、小妹来了,众人才知道秦茂能被火烧的细节。
原来,这秦茂能家真的非常倒霉背时,不但一辈子贫穷,大人娃儿还经常生病。
历数新村三百多号人,数来数去,除了五保户,就数他家最穷。不论是大集体还是包产到户,都一直在温饱线挣扎,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按说,老天是公平的,一个人在生活上太贫穷了,就会在身体上补偿他。
穷人一般不会生什么病,也不会有大灾大难,但这个公平机制放在秦茂能家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家中老妻十几年来一直缠绵病榻,他也是百病缠身,好不容易儿子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孙子,还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转过来,就在这时老妻却走了。
生活刚平静了五年,儿媳妇三个月前又莫名其妙得病死了,就留下了爷孙三个老光棍。
家中没有女人操持,他和儿子既要忙外面的活,又要照顾家里的猪鸡牲口和五六岁的小孙儿,日子更是倍感艰难。
十几天前,儿子和孙子赶着马车去榭辣腰山采石头,准备赶在过年前将快要垮塌的猪圈翻盖一下。这一去,竟然连人带车翻进了深箐里。
唯一的儿子死了,唯一的一匹马也死了,车子摔烂了,小孙儿的腿也被石头砸断了。
卖了猪鸡,卖了牛,刚将儿媳妇葬下去,唯一的儿子又死了。
家中四壁空空,他又百病缠身,根本贷不到款,只好四处向亲戚朋友佘借,村子里一些好心人也一块两块的捐助了些,他这才勉强将儿子下葬。
因为儿子的丧事,竟然又耽误了小孙子的最佳治疗时间,医院宣布小孙子的腿骨已经坏死,需要截肢,不然连命都保不住。
天啊!小孙子才六岁,如果截了肢他将来如何生活?最主要的是截肢需要五万块钱。
五万块钱!那是一个什么数字?他全身上下如今连五块钱都凑不起来。
这是要将人逼到死出啊!
在绝望之下,秦茂能内心充满了愤懑之情,老天是如此无眼,就连老祖宗也不保佑他家。
既然老祖宗已经抛弃了他秦茂能,那他还要给老祖宗上什么坟?拜什么祖?
于是秦茂能冲到坟山上,一根火柴点燃了祖坟头上的茅草。
他的本意只是烧坟,不想一阵风来,坟头上的火星居然点燃了他身前的枯草丛。
秦茂能惊慌之下转身就跑,脚下却被枯草挽住,他整个人一下绊倒在了草丛中。风助火势,刹那间,大火紧紧包围着他燃烧,并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
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焦黑,全身大面积烧伤,中度昏迷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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