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应了一声。
蓦地,她转身将手中的汤勺横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狠狠地瞪向他,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厉焱,你简直是个变态!拜托你以后超过十二点就不要回来了!我不是你的奴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搬回家里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忍着睡意照顾发烧的你!你一个老大不小的人了,为什么就这么不懂的照顾自己,还要劳烦别人来伺候你!下次再这样,小心我赶你出门第二次!”
说完,她还不忘用力地顶了下他的咽喉,然后才转身走回去继续熬粥。
厉焱从未见过米若这么强势的一面,被她吼得半晌回不过神,手抚着咽喉不停地咳嗽着,直到平复下来,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确定地问:“就只是这样?除了你照顾我一整夜以外,没发生别的事吗?”
“滚开!”米若恼羞成怒,将他赶至一边。
厉焱脸部僵硬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尔后松弛了下来,垂眸看着地面,淡淡地弯了弯嘴角。
昨夜的事,他依稀记得,与她两片嘴唇微微触碰的感觉,是那么温润,是那么真实。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定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到那样的画面,知道看到她见到自己时惊惶失措的样子,才意识到这事绝不是做梦那么简单。
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严格来说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但他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发生,尤其是在面对米若的时候。
虽然知道了昨晚除了接吻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反而感到心惊,他觉得他们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渐渐复苏。
目光看向米若,突然之间,他觉得她失忆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已经熬好粥,坐在餐桌上吃起来。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走向餐桌,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盯着她的脸,有些失神。
差不多快要忘了她以前精致妆容的样子,这些日子里看到的她,几乎都是素净的一张脸。记得以前最满意的就是她这张脸,滑滑嫩嫩的,配上精致的瓜子脸,再描上新月般的月牙眉,整个人妩媚极了。
可是,她没有上妆时的皮肤感觉更好,细腻光滑,是古人常说的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那头卷翘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但是衬着卡通的睡衣显得十分可爱,很有种居家的感觉。眼前这样娴静的她,与刚才那个拿着勺凶他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女人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米若感觉到对面那放肆的目光后,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厉焱收到警告,很识趣地走开。
吃完早饭,厉焱起身时拍拍她的肩:“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我让人送你去郝苗苗那里先住几天,上新闻头条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米若一惊,她怎么忘记这档子事儿了?
当即避开他的手,不,不不,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让她好好想一想。
片刻后她抬起头,盯着他,慢声道:“离婚的事你公之于众,难道不会影响你在炎皇的地位?事到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打算怎么解决?”
厉焱微微动容。莫非,她想起些什么?
厉焱微微动容。莫非,她想起些什么?
当初他们俩之所以闹得离婚,就是因为米若误听见他和古博的一段谈话,彼时他对自己的心意还不了解,说出了那些无法挽回的话,以至于他几乎就要失去了她。
如果时间能够逆流,他一定不会说那段无情的话。
他笑容微敛,良久才回答:“你放心,我答应等你记忆恢复后就离婚,自然不会绑着你不许你走,如果这件事真的处理得不顺,我宁愿提前还你自由,也不会让你卷进这场风波里。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无论我的决定是什么,一切都和我的事业毫无干系,我想保护你,仅此而已。”
是的,如果可以保护她,他宁愿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她。
米若听了,哑口无言。
无法明辨自己是误会了他,还是确然被他说中了心事,他存心不愿解释,又似乎想让她感知他内心深处一些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还说,想要保护她?!
心头如尖刺扎出血珠一样的疑问,她幽幽地埋怨:“既然想要保护我,又何必走到离婚这一步?早干嘛去了!”
“你说的对,”他不怒反笑,浅淡笑痕让人恍惚,“只怪当初我做得不够好,否则,也不会把你弄丢了,想找也找不回来。”
米若再次哑了口,怔怔然地望着他,心里翻搅得厉害。
“对了,下周你都不用去古博那里报道了,先避开这次的风头再说,还有,这一个星期你可能都联系不到我,有事直接留言吧。”
话落,他转身离开。
十多名黑衣人严阵以待,几乎是一字排开,把许多拿着各种设备的记者挡在海客瀛洲的入口之处。
当见到一面窗玻璃贴着防光膜的普通桑塔纳从里面驶出来,车牌和司机都很陌生,记者们以为那只不过是园里某家住户的来客,皆不在意。
又会有谁料想得到,那普普通通的桑塔纳里面就坐着米若呢?
驶远后坐在后座的米若再也忍不住笑,从座位上坐起来。
很快去到郝苗苗家中。
郝苗苗还买不起房子,租住的是离上班地点不远的一套公寓,面积不大,五十多个平方精装修,租金颇高,不过有额外的住房补贴,让她负担不至于很重。
本来怒容满面的郝苗苗一看米若脸色惨白,整个人委靡得连话都不想说,模样显得十分落魄可怜,不禁心头一软,什么都不再说了,长叹一声之后便去泡茶。
接着,又是一连好几日,米若足不出户。
然而无论她想尽任何方法,也始终联络不到厉焱。
最后,郝苗苗终于受不了她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如果他想见你自然会找你,如果他根本不想见你,你找他又有什么用?”
找他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没有他一丁点消息,怎么说也让人觉得心头不安。况且,他们俩之间还有份离婚协议书没完成。
米若找了这么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心里的惶惶不安。
最终熬不住,她决定出门,对郝苗苗说道:“把门锁打开,我要出去。”
郝苗苗朝她翻了翻白眼,“小姐,我只怕你一出去就会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你现在可是大众心目中的红人,谁不认识你?你这不明摆着自投罗网吗?!”
她自行取了郝苗苗的钥匙,将反锁的门打开,扔下一句:“该来的始终会来,随他们去吧。”
米若一番乔装打扮后,离开郝苗苗的公寓时,倒是十分顺利。
当她来到炎皇集团大厦的门厅时,正准备进去,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不知从哪里扑出来十几道抓着相机的人影,幸而他们被及时上前的保全人员拦下,才不致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没办法,她又匆匆坐了辆出租车,来到海客瀛洲,没想到两个星期过去,小区门口的记者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一倍。
她只好躲在角落里等。
从下午到天黑,到晚上,他始终没有回来,半夜十二点后她从小区西面的侧门出去,叫了计程车离开。
翌日,郝苗苗下班回家时把一叠报纸扔在茶几上:“看看吧,看了这个,你就知道为什么你找不到厉焱了。”
米若瞥眼看去,只见头条标题写着:“厉择良逃逸国外,炎皇集团少东另结新欢”。
郝苗苗气愤不已:“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他,他厉焱现在可好,厉择良逃去了国外,整个炎皇集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掌舵,再没人敢跟他对着干了,他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还记得你这个糟糠之妻。再说,摊上安雅柔这个狐狸精,哪个男人逃得出她的魔爪?”
没错,报纸上刊登出来厉焱的那位新欢,正是安雅柔。
无论郝苗苗说什么,米若都只是笑笑,那微微的笑容仿佛对这些事根本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心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厉焱。
郝苗苗见她不表态,便死拉着她看电视直播,“好吧,就知道你不相信这些八卦杂志的小道消息,那就让你亲眼看看电视采访好了。”
电视里只见厉焱和安雅柔如同一对金童玉女般从炎皇集团大厦走出,门口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全是记者。
米若心平气和地斜躺在沙发上,慢慢品着茶。
终于,在大批随行工作人员的拥护下,那张她并不陌生的容颜微笑着以绝代风姿在镜头前出现,五官和身材精美得真是无可挑剔,倾国倾城,现场镁光灯闪烁如淋。
无数麦克风递到安雅柔面前:“安小姐,最近有传消息说你和厉先生即将订婚,请问这件事是否属实?”
安雅柔妩媚地侧了侧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闭嘴,脸上漾出动人的柔情和欢喜,现场所有记者都纷纷看向她身边的人,那道玉树临风的白色身影--厉焱。
厉焱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在记者面前俯首给了安雅柔一个亲昵的颊吻,一旁不禁有人唏嘘不已。
郝苗苗看到镜头里的画面,气得从地毯上跳起来,撞倒米若手中定格在半空的茶杯,被茶水泼了一身的米若无动于衷,只静静地看着镜头里登对的两人,眼前闪动的,全是厉焱亲吻安雅柔脸颊的画面。
厉焱和安雅柔的绯闻传得整个南城都沸沸扬扬,成功地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再没人刨根究底,想要挖出厉焱“前妻”米若和骆渊的陈年旧事。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因为这个绯闻,她的心脏像是被野草割伤了一道小口子一般,她以为看不到他,那个微小伤口便能自行愈合,怎料,却始终无法复原。
她竟然十分在意厉焱和安雅柔的绯闻?难道,厉焱真正爱的就是那个安雅柔?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样想,他爱谁关她什么事,反正和他离婚是已成定局的事,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米若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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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安雅柔风头劲爆,有人挖出她曾是富贵千金又曾是厉焱前女友的消息,多家公司竟然找到她,想要请她为公司品牌做代言,安雅柔大有进入演艺圈之势。
郝苗苗看到新闻报道后,忍不住吐槽:“就凭她安雅柔,想进演艺圈?舞蹈界都混不下去,还想混演艺圈?大脑进水了吧?我看哪,八成是厉焱找她做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转移媒体的注意力罢了。”
米若看着她笑,这实在是个很烂的安慰人的借口。
“我出去一下。”坐在家里实在难受,她只得夺门而出。
可是,真正等她到了室外,却发现,自己一个去处都没有。
她索性在一处中央公园停下脚步,坐在开满蔷薇的花圃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稀疏的杂草,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
今天的太阳很晒,都已经入秋了,竟然还有这般烈日当空的天气,真是少见。米若被晒得浑身发热,起身往树底下阴凉处走去。
无意间,就瞥到对面几米开外的西餐厅里,坐着一道欣长俊逸的白色身影。
嚣闹声像是被骤然劈开的红海海浪,向两边汹涌退散,露出干涸的、久不见阳光的海底。她站在街道的这一端,怔然地盯着他,仿佛天地间只有他的身影。
然而,美好的画面很快就被打破,他的身边,出现另一个翩然的身影--安雅柔!
米若下意识地就要夺慌而逃,却又鬼使神差般站定在原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怎么挪都挪不动。
她脸色惨白地站在大太阳底下,额上大汗淋漓,双颊却带着病态的嫣红,阳光晒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要被烤熟的鱼,呼吸都很困难。
她不该给他打电话的,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似的,厉焱的电话号码就这么被她拨过去了。
手机里传来接通的嘟嘟声,一直都在很有规律地响,好似电话那端的人睡着了,没听见一般。
但米若清楚看到的是,几米开外西餐厅靠窗户的位置,厉焱神清气爽地坐在那里,俊眉朗目气度不凡,更难得的是,一贯有些不苟言笑的他此时却是浅浅温柔地笑着。
她从没有想过,厉焱有一天会对着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如此这般温柔的笑。
她的手心不停地冒汗,微风徐徐吹过,后背上的一片衣襟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而她的心口却像是泡在水中,冷得缩成了一团,握着手机的手也在抖,指尖一片冰雪一般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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