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若急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想要逃走吗?!”
“行了,不要再说了,现在是高速路,又不能马上换车道,只能顺着往前开,”厉焱一边猛踩下油门加速度前行,一边吩咐米若,“你把GPS打开,看看最近的高速换道路口在哪儿。”
厉焱的话刚说完,米若就发现米晓兰的头往一侧偏去,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像是瞬间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吓得她痛呼:“妈,你别晕过去啊,快醒醒!醒醒--”
一个小时后,某家大型医院。
医院的抢救室永远有一种让人肾上腺素过量分泌的气氛,神情肃穆的医生护士,不时嘀嘀作响的仪器,消毒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米若一路抓住米晓兰的手哭成了泪人儿,她抖抖索索个不停,缩坐在快速颠簸的车内,眼睛闭着,泪流不止。
有双手臂过来搂住她,她没有多余心思去计较那个人是谁。母亲晕过去的时候,那张脸太苍白了,米若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人的生命有如此脆弱过,她一度有种错觉,母亲可能随时就这么走了。
但是,还好,把母亲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她还有气。
雪白的医院走廊里,米若看着来来回回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人们,茫然地抓着每个从抢救室里出来的白色大褂问,我母亲怎么样了?我母亲怎么样了?
门口的椅子上,厉焱坐着。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了米若。视线只一交错,米若就转身走到抢救室门口,不再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上多了件东西,转头一看,肩头上披着厉焱的西装。她闭了闭眼睛,恨得牙痒痒,脱下衣服后,平静地将它还给厉焱。他没接,她愤恨地把衣服随手丢给他。
“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走吧,反正我母亲在这儿,我哪儿也逃不了。”
“米若!”
米若抬手挡在她和厉焱之间:“我告诉你厉焱,如果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恨你,我们之间,也绝望再继续的可能!”
厉焱心口一窒。
没错,他心知肚明,当初逼她就范,就是以她母亲的性命为砝码,后来诱她嫁给他,也是以她母亲的安危做幌子,如今若是这个唯一能拴住她的理由都没有了,他真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让她死心塌地留下来。
可是,就这么放她走,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他冷冷一笑,语气比他的行为平静许多,“告诉你米若,不管你妈怎样,我都不会放手!”
米若不说话,他又是一笑:“我说过,我没玩腻你之前,不会放过你!”
“厉焱……”
“我知道你想离开我,想和我离婚是吧?可我告儿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不信咱们试试!”
天涯海角都找得到她?换句话说,他要让她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处可容身之所都没有吗?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做?又凭什么这么自信?
蓦地,她心里起了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厉焱怔了一下,“我有我的渠道和方法。”
米若心里有疑惑,想起上一次举行婚礼的时候,严少隽劫她逃跑还不到一小时,他就把她找了回来,她至今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儿。而今天,她逃走时明明家里一个黑衣人都没有,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呢?简直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追踪器似的。
等等,追踪器?可能吗?他那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说不定真有可能……
掩下那丝疑惑,她咬咬牙,说道:“那好,算我求你,好吧?”
“求我?求我也不行。”厉焱瞪着通红的眼。
“那你让我怎么办?”米若突然爆发了,发狠地迎视着他。
厉焱一下子没了声音。
米若说的不是“你想怎么办”或是“我能怎么办”,她说的是--你让我怎么办。显然,他已经把她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而米若似乎对他是真的一点儿留恋都没有了。
这个认知,忽然让厉焱觉得很挫败,甚至,有点儿心凉凉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的厉焱,还没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坚持把米若捆绑在身边的真正原因。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很简单,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你就是还是我厉焱的妻子,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想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米若的心隐隐一抽:“厉焱,我跟你也有半年之久,你觉得我是那么势利眼的人吗?你对我的了解就仅在于此吗?”
“米若!”厉焱极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自己是个既自私又残忍的人,我也知道你恨我恨到骨子里了,可你扪心自问,我和你结婚以后,我对你不好吗?我有对不起过你吗?”
他垂下头轻蔑地笑了一阵,“我厉焱这样身份的人,把你宠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敢有抱怨,你还真他妈把自己看得很重啊,米若,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厉焱较劲儿?!”
米若双手攥紧,拼命压着气得发抖的身子,手心湿湿的全是气出来的汗,任由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皮肉里,努力让皮肉之痛压过心头之痛。
“你只要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当我厉焱的妻子就好!”他冷笑着看她,“别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尤其是想要逃走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劝你想都不要想。”
米若用力按着伤口,让一阵比一阵更痛的痛支撑着自己笔直地站立,逼迫自己不能在厉焱的唇枪舌剑里后退一步。
“那好,不逃也行,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救活我妈,不要伤害她,也不要牵连到任何无辜的人……”
“你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厉焱突然出声,冷酷地打断她的话。
“你!”米若气得全身发抖,变强硬不行,示弱也不行,连一点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应,他到底要怎样?难道真的要把她逼得发了疯才高兴吗?
她忽然想到了一点,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嘛,一定是和炎皇集团有关。
思及此,她忽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脸色很快恢复淡冷的神色,“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舍不得和我离婚,是因为你惦记着自己在炎皇集团的地位吧?”
米若也曾经看过新闻,有媒体特别报道过炎皇换新少东之后,集团内部矛盾激烈,而反对厉焱最大的股东便是他的叔父厉择良,联系到婚礼时他并未邀请家人来参加婚礼,米若自然猜得到这则报道并非空穴来风了。
她仰起脸,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要是你那些大股东们知道我们俩关系不和,还闹到要离婚的地步,结果会怎样?哦对了,你那个叔父是不是曾经反对过你和我的婚事?如果我找到他,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你说他会怎样对付你?”
厉焱闻言,顿时眼神一凝。
“米若,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惹祸上身的是你自己!”
“我才不怕呢,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只要能和你离婚,能离开你,能逃离你这个魔鬼的身边,我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该死的女人,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厉焱声音突然拔高,怒意再也无法掩饰,他忽然侧身回来掐着米若的双肩用力向后推,直到把她按在冰冷的墙面上。
米若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痛得闷哼一声,两只抵在厉焱胸前的手下意识捞向他的肩颈,抓住他领子两边。
厉焱气息十分粗重:“说,是不是?!”
米若也发了狠,“是,就是,就是,我讨厌你,恨透了你,我早说过,这辈子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了你!”
“你!”厉焱咬紧牙关,牙齿搓磨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米若侧过头,两行眼泪滑下脸颊“厉焱,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妻子,我想你还是另觅他人吧,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厉焱陡然变深的眼神让米若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伤心冲昏了头脑,说的话有多么不明智,在他的全部怒意喷薄而出之前,她只来得及低喊一句:“不要,厉焱!”
可是,两只手都被他按在头顶上方,没办法去找那个让她痛楚的根源,他每回挪动身体,她都重历一次难以忍受的疼痛。
见状,他莫名地心软了。
“我……”
米若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绕过去,迎向刚好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神态很无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闻言,厉焱心口一紧,怔住了。
米若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绕过去,迎向刚好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神态很无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闻言,厉焱心口一紧,怔住了。
米若双目圆瞪,情绪失控地抓住医生的手:“不可以,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呀!”
医生面露难色,“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患者死于脑溢血,耽搁时间太久了,要是早一点儿送来,或许……”
后面的话,医生就省略了,假设性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人也死了,说再多只能徒增伤悲。
“妈!”米若急欲冲进抢救室,却被厉焱从身后拦住,“米若,你别这样,你妈的病情你应该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我不信,我不信!”米若歇斯底里吼出来,她双手紧握成拳,眼睛赤红,颈脖内的动脉都因激动而紧绷得突起来。
她不相信母亲这么快就离开人世,她还有好多话没和母亲说,还有好多孝道没有尽,还有好多地方没有陪母亲去过,还有好多好多……
米若心痛如麻,每个手指头捏成一团,紧紧的,发着抖。
她不信,却不得不松开紧紧拽住医生的一双手。
医生也替她感到难过,“对不起,请节哀顺变。”
“妈--”
她蹲在地上,喉咙瞬间撕裂,忽地又想起来什么,腾地站起来往抢救室里奔去,看见病床上已经被盖上白布的母亲的遗体时,她再也支撑不住,痛哭出声,人几乎哭晕过去。
腰间陡然被一双大掌搂住,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是厉焱。
她两眼睁得豆大,嘴角颤抖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两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米若拼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人对视,却谁都说不出一句话。
米若哭得肩头一个劲儿颤抖,她浑身颤栗,人像是虚脱掉一般难受。
“米若……”他上前一步,揽住她两边肩头往自己胸前靠,想要拥她入怀。她一个激灵回神,像疯了一般使出全身力气,抡起拳头挥向他。
米若从挥向他的第一下开始忽然就爆发了,咬着牙不出声,一下接一下地挥,,这种挥动一开始没有任何杀伤力,最后竟然变成歇斯底里的捶打和撕咬。
厉焱偏偏忍住了,也不劝,任她发泄个够。
旁边一个护士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瞟见她的后背,惊呼:“哎呀,您的背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呢。”
厉焱听见护士的话,明显一愣,走过去拉开她后背的领口,隐约看见她后背上颜色还很殷红的一团血渍,脸色一下子白了。
米若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你走开!”话落,横了他一眼,全然不顾护士的劝慰,坚持呆在母亲的遗体旁,默默地看着母亲的脸。
厉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就站在米若身后,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已干涸,她不发一语跪坐在母亲身边,这样安静的她竟让他莫名地感到害怕……
刚毅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紧绷的神情略显得疲惫。
他知道,在她心里,他始终一副掠夺者的姿态出现,每每都总会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或许她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他厉焱,她能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比如严少隽,比如骆渊,亦或是其他任何谁,都比跟他好。
如今米晓兰去世,米若怕是没什么顾及,非想着要和他离婚不可了。
厉焱难免烦躁,起身到安全通道里,拿出一根雪茄。虽然他时常身边带着这玩意儿,可以往只是应酬,不过只是点燃做个样子,后来慢慢形成一种习惯。
今儿他却是抽得很厉害,一连接着抽了好几根……
米晓兰去世得很突然,而她的葬礼也办得十分低调,米若为了母亲的葬礼,几乎没怎么睡觉,最后送米晓兰走的那天早上,她一个人坐在母亲的那间卧室里,出神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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