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医生,又麻烦您了。”
会在这种天气里感冒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启齿,但是话说回来,不管是谁被丢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他的情况也绝不会比现在的白杨更好吧?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少女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只是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草叶。
“真是差劲的家伙。”他听见少女这么咕哝着。
“我回去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少女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似地,突然站了起来。
“这样子这次的事情就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吧?”白杨这么想着,但是在那之前……
“御坂……我动不了……”
电流的麻痹效果还没有消除,于是少年的双眼只好努力地追寻着少女的视线,试图向她传达和解的意图,但是少女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故意地忽视掉了这个暗示。
“动不了啊,那就在这呆着!”
御坂美琴把手里握着的草叶丢向了少年的脸颊,跺了跺穿着小圆皮鞋的小脚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像是为了泄愤一样,她的脚步声大得不得了,在这个只有虫鸣声叨扰的夜晚里传得格外地远。
“好绝情啊……”白杨哭笑不得,于是只好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天空。
“这个时间……宿舍早就关门了吧?”
“真是的……任性的大小姐。”少年面部的肌肉颤动着,牵动着被撒到脸上的草叶不住地抖动。
“……”
“……”
“……唔,草叶……进到鼻子里去了……好痒……啊——阿嚏!!!”
“阿嚏!!!”
于是少年用力地捏了捏鼻尖,对弄乱了桌子上的文件表示抱歉。
“不,这倒是没什么,关于感冒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总之好好休息一下的话,用不了几天就会康复了,倒是另一件事……”
大夫从厚厚的一叠复印纸之中抽出一张面带忧色地浏览着。
薄薄的纸张上记录着一大串外行人看不懂的数据,但是无一例外地,用于填写数值的空当都被鲜红的数字占据着。不管是谁看了都绝无法把它向良好的方向进行联想。
“你还在使用吗,那个药剂?”
“并没有那么频繁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少年对医生的疑问并不否认。
“这样好吗,毕竟那位……”
“我没有向你征求意见!!!”
有那么一瞬间,混杂着暴虐与杀意的气息从少年冷峻的表情里弥散开来。
但随即他便为自己这样的任性而感到愧疚,把自己的视线移到了一边,喃喃地对医生道歉:
“抱歉,医生,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大夫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但是如果患者自己有着强烈的意愿的话,我也会尊重他的选择……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那么这样就
好。只是有些话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就算是当做一个老人无意义的闲谈听听看吧,太过沉浸在过去的话,未来也会从指间溜走的。”
“啊,我明白的,医生。”
“今后大概还会给您添不少麻烦罢。”
“哪里的话。”长相酷似蛙类生物的大夫用长者独有的宽厚的声线慢慢地说着:“只要是患者有需求,无论怎样我都很乐意满足他们,这一点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身体再出现问题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啊,不论受到怎样的损伤,只要你愿意,我就一定可以把你救回来。”
少年礼貌地点了点头,并不带有一丝对这些“大言不惭”的话语的嘲笑。
他对医生,这名有着“冥土追魂”之名的男子有着超乎医患之间的信任。
“冥土追魂”的劝告当然不是出于恶意,但所有的好意也并不见得一定要被接受。
“现在还不行呐,现在的我还……”
“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就越过可以叫停的阶段了。
————————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两样。”
男子的声音温文尔雅,但是理性与执着却使它充满了冷漠。
虽然如此,但是他的举动却没有一丝一毫失礼之处,像是招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男子轻松随意地邀请他的客人入座。
“要来一杯红酒吗?”
他看起来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但是原本空白着的桌面上却突然多出了两个高脚杯,血红色的液体不多不少,安安稳稳地在杯中不起一丝涟漪。
客人露出了些许赞叹的表情,但是非常礼貌地谢绝了主人的好意。
“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摄入酒精呢。”
“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果然你已经完成了么?”
“正是如此。”
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子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酒具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别的不说,你这边的准备怎么样了?”
客人对此默然不语,只是伸出右手递到了男子的面前。
在摊开的掌心里,一只黑色的蝴蝶正轻轻地抖动着它的双翅。
“原来如此……”
难得地,男子微微勾起的嘴角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坦白地说,我没有办法在你履行承诺之前就把‘那个’交给你,虽然对我来说它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确保你不会反悔,这么说大概有些自私,不过我这边也有着不得已的缘由。”
“我能理解。”客人苦笑着说道:“不过还是希望能够早些结束掉才好。”
“不会很久了,数日之内那个孩子就会抵达这里了吧。”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客人这么说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大楼里的事务就交给你,这之外的事情由我负责。”
于是男子点了点头,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晤。
“奥雷欧斯·伊萨德,你这是在玩火。”
“你不也是一样?”
男子淡漠地反问着。
“……祝你成功罢。”
白杨注视着会客厅的大门在自己的眼前关闭,把那个孤傲的身影紧锁于一隅。
那个全身心都沉浸在过去里无力自拔的男人,用冷漠和距离建起没有臣属的王国。
这扇紧闭着的大门,在这之后只会再为一个人而敞开。
而当这厚厚的障壁再度被打破的时候,这个孤单的王便永远失却他的宝座。
少年背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早已与未来隔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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