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温度并没有低到让人觉得寒冷的地步。
凭借着领先外界二三十年的科技,要将车厢里面的气温控制在恰好让人感觉到凉爽的程度并不困难。
之所以还把衣领竖起来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对白杨来说不过是一个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离他要去的地方还很有一段车程,就这么小睡一会倒也不错。
少年闭上了眼睛,沉重的眼皮盖住了对面车窗上反映出来的视线。
那是他自己幽绿色的双眼在注视着他。
在少女佐天涙子看来,正靠着座椅小寐的白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这么想着,但只是片刻,她便把注意力从这个看上去很孤僻的人身上移开了。
比起一个陌生人来,还是自己将要去见的那两个新朋友更让她好奇一些。
‘常磐台的ACE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虽然她那个时时刻刻都带着花环的好友信誓旦旦地对她保证说那位level5的大小姐很平易近人。不过果然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是整个学园都市里也只有七人的level5啊,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人呢。和level5打成一片,不……是level5和自己这样的无能力者成为朋友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像是财务大臣放下身段去和一个乞丐讨论将来的经济政策一样违和。
本来还想再和初春在路上聊上几句,可是看她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多半又是“大小姐综合症”发作了吧?
明明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风纪委员的岗位上也因为兢兢业业而被人称道,可是偏偏在“大小姐”这个主题上不是一般的执着,对像是什么“红茶”啊“午后茶会”啊什么的东西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狂热。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总会对某些特定的东西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吧,无论是对于无能力者还是level5来说,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总有一种她会飘到别的世界去的错觉呢。
“呐,初春?”
“初~春~”
大概是察觉到了从背后接近的危险,头戴花环的少女终于从憧憬中回过了神,为了防止被从后方偷袭而紧张地转过身来。
她的动作太着急了,一下子就失掉了身体的平衡旋转着倒了下去。
接下来她大概会“砰”地一下撞上少年旁边的座位然后摔倒在地吧?
但是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初春饰利并没有摔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人的手抓得太紧让人生疼的话,这一幕本来可以成为失足跌倒的少女与施以援手的少年最初的邂逅的。
然而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少年只是紧紧地捏着少女的前臂,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白杨的眼神便柔和起来。
“抱歉,我没有弄疼你吧?”
“当然有啊!”一边说着,佐天涙子一边赌气似地把初春的手腕抬起来让他看见:
“这不是都已经捏红了吗?”
“啊,这可真是抱歉,呵呵。”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是少年却突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不……只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罢了。”
白杨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再在这个地方逗留了罢?’他这么想着。
“我先告辞了罢。”一边这么说着,白杨一面轻轻地把一张纸片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等佐天和初春回过神来,整个车厢里面已然变得空空荡荡。
在站台上的少年看似随意地揉捻着手中的纸片,只是片刻,薄薄的纸张便燃烧了起来,连同其上所画的如尼字符一道化为飞灰。
等到灰烬纷纷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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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见了呢!”
“简直就好像都市传说那样对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像是能力者的恶作剧呢。”留着双马尾的少女白井黑子哀怨地看着手中的可丽饼:
‘我怎么就选了和姐姐大人一样的味道呢……’
‘这样子的话“以试吃不同口味为名义实则是间接接吻”的计划不就完全没有办法实施了嘛。’
“能力者……吗?”
虽然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的,可是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头。非要仔细回忆一下的话,当时自己的脑袋里简直就是一片空白,等到清醒过来的
时候她和初春所在的车厢已经空无一人,真这么想下去的话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个人都变得不那么确定。
‘能力啊……’佐天涙子又不自主地这么想道。
像是专门要炫耀能力者的破坏力一般,从街道的另一侧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原本紧闭着的银行安全门,就这么被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大洞,有两到三个人影从烟尘中窜了出来。
虽然已经到了炎热的夏季,但是他们好像对这一点毫不在意,不仅穿着厚重的夹克,就连头发也被弄成了各种奇怪的样式,为了让头发定型大概还抹上了为数不少的发胶,这就更加令人觉得闷热。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混混也很辛苦吧?
‘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啊?’
白井黑子颇为不悦地叹了口气,毫无紧张感地展示着自己的袖标。
“我是风纪委员,请诸位束手就擒吧。”
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像这样的家伙她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搞定。
至于其它三位,这时候正忙着寻找一个在混乱中走失的孩子,一时半会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闲暇。
毕竟在这个混乱的状态下,要是被卷进来的话可就糟糕了。
‘要是碰到歹徒的话……’
佐天涙子这么不安地想着。
‘要是遇到歹徒的话就太糟了。’
她的的确确是看到歹徒了。
蒙着面的歹徒用恶狠狠地眼光盯着佐天,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一样。
如果他没有被人反剪双手按倒在地的话,这个动作到的确是很吓人。
“喂,老实点。”
那人于是便更加用力地压了压抢匪的关节,把他的脸整个拍在了地上。
佐天涙子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在电车上的那个古怪的家伙。
只是他好像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只是好像有些烦恼似地自言自语着:
“……果然还是打晕掉吧?”
毫无歉意地一击手刀击打在抢匪的后颈上,白杨这才抬起头来安慰着那个正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孩子。
“没有被吓到吧?”他笑着弹了一下男孩的脑袋:“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可不行哦~”
“嗯,谢谢叔叔。”
“……………………”
“真意外呢。”有人在他背后这么说着。
“你和小孩子倒是挺合得来的呢。”
少年于是不再郁闷地撑着脑袋,回过头来看着她。
“嘛,算是吧。”
“是你救下了这个孩子呢。”
“举手之劳罢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呐,我叫佐天涙子,请多指教。”
“哦……”
“……”
“……”
“我这边可是有一位淑女自报家门了耶,难道你不应该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来么?”
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啊……叫我阿斯本(Aspen)好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站起身来:
“您的朋友们就要过来了呢,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罢。”
‘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吧?’少年这么想着,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并不妥当。
他并没能走远,才刚刚想要走进小巷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阿斯本先生原来这么忙碌么?”
声音并不大,可是在少年听来颇带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他郁闷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把左手背在身后,掩饰住自己的惊愕转过身来。
“要不是我的朋友告诉我有一位‘好心’的阿~斯~本~先生帮助找到了走失的孩子,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家伙居然胆敢回来。”
“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茶褐色短发少女的刘海那里噼啪地跳动着电火花。
“哎呀哎呀,阿斯本(Aspen)就是白杨……是这样么。”
老实说,这样的巧合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少年像是无可奈何一般摊了摊手。
“别的不说,你不会又使用能力入侵监视器的网络了吧?”
“……别用这个语气对我说教!老老实实和我打上一场,躲躲藏藏这么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说我的能力不适合决斗啊……”
伸手抓了抓头发,白杨用困惑的语气说道:“而且你现在可是NO.3的超电磁炮啊,对上你怎么都没有胜算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
向前走了几步,少年无比熟练地用手掌比划着电击公主的身高。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个小不点啊,御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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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有好好长个子吗……”少年弯下腰来这么说着,但是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红色的发丝紧贴着白杨的鼻尖落下,痒痒地一时之间竟刺激得他有些想打喷嚏。看来这缕头发的主人很想借重力在他脑袋上狠狠地踩一下。
一击不中,白井黑子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仰起面孔仔细地端详起白杨的脸来。
“长得还算过的去吧,不过类人猿先生您这样用手捂着鼻子是干什么呢?难道说您是一个只要是女孩子在身边都会心猿意马的色魔吗?”
就在刚才因为实在想打喷嚏,所以白杨的右手正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这样一来的话,看上去就和捂住因为过度兴奋而流鼻血的鼻子没有什么两样。
“不,这是误会。”他赶忙把右手放下。
“呐,御坂,这是你的同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井黑子,是姐姐大人的忠实侧侍。顺带一提的是我并不是姐姐大人的同学,而是她的学妹,不过任何雄性生物想要接近姐姐大人的话都要先过我这一关哦~类~人~猿~先~生~。”
虽然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这番话里面到底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意思,不过听起来好像对自己抱有相当的敌意。
白杨非常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最近应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才对。也就是说,自己应该是没有做过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才对。
他倒是很想问问,这个小丫头上来就要往自己脑袋上招呼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那么,白井黑子同学,你刚才想干什么?”
留着双马尾的少女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单手掩着嘴巴用哀怨的语气不断地说着什么。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您可千千万万不能行差踏错呢~”
“什么叫行差踏错啊,黑子,这个家伙看起来有哪一点像是我的男朋友了!”
“也是呢,姐姐大人要是和这个奇怪的大叔牵扯上关系的话就麻烦了呢。”
‘又是大叔啊……’
明明才刚满十八岁,却接连被人称作大叔的白杨郁闷地倚着墙站着。
虽然这场小小的争论是因他而起,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时半会走不脱的话,就这么看看热闹倒也不错。
“……姐姐大人明明已经有了黑子……”
“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却还和别的男性发生了暧昧的关系……”
“我和那个家伙明明一点关系都没——”
“见过面。”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年终于开了口,但又觉得“见过面”这样的描述实在是有些含混不清,于是便改口说道:“以前认识的朋友罢了。”
于是御坂美琴便重重地“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对他的说法既不认同也不反对。
这可真是有些奇怪,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绪变得朦胧而捉摸不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略带遗憾的声音才传到了她的耳中。
“真遗憾,我没有更多可以待在这里的时间了呢。”
意识到白杨将要离开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只是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什么时候……真的不见了。’
起先是惊讶,但随后她就变得懊恼起来。
‘这样子不就又让这个家伙给跑掉了吗!’
并没有人跟上来,少年因此而松了口气。
“三年不见呐……”
露出玩味的神情,他轻轻地摊开了左手,任由一直紧握着的十字架从手心滑落。
倒悬着的十字架从他的手中掉落,被链子拽住的时候轻巧地回跳了一下,像是嘲弄一般在这充满了科学气息的空气中不住地摇晃。
————————
青蛙形状的吊饰在少女手指无意识的拨弄下颇为无辜地打着转。
“像这样旋转下去的话,就算没有坐车我也会晕掉的啦!”如果塑胶做的装饰有生命的话,现在它大概已经生气地翘着两撇小胡子大声抗辩了吧?可是就像所有的死物一样,它只是茫然地大睁着占到头部一半强的双眼,对少女的疑问不做任何的回答,而少女本身也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她之所以会显得有些迷糊,只不过是对白杨的突然出现感到疑惑罢了,不,或许还有着些许的愤怒掺杂于中吧。
对少女御坂美琴而言,这个在三年前莫名其妙地留下一封告别信然后就突然消失掉的家伙,实在是连做普通朋友都不够格。
“说是突然很想念那里的白桦林要回去看看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找出这样蹩脚的借口啊!”
至于那封该死的信本身,则一直被好端端地塞在床底下的毛绒玩具里面,至于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纯粹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的行为,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可以拿着这个兴师问罪也说不定。’于是就这么把信给保留了下来。只是对这个想法中隐藏着的对他归来的这份确信,少女还没能有所察觉,在现在的御坂美琴看来,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可笑。不过她还是坚持认为,把这样一封郑重的信件写的如此没有说服力的白杨应该负主要责任。
就算是学园都市中仅有的“七位”中的一位也好,就算是常磐台的ACE也好,就算是被人称作“御坂大人”也好,御坂美琴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名年仅十四的少女罢了,会有一点点女孩子小小的任性本来就是理所当然——能力者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单论能力的等级和种类,而脱离人性地判断这里的学生的话,大概是一定会酿造出悲剧的苦酒的吧?
此刻的御坂美琴却并没有这么多杂乱的思绪,她只是心安理得地耍耍自己的小脾气罢了。
何况她的不满本来也是有理有据。
“还真有胆量敢回来……”
只是这么想着,少女刘海上的电光就逐渐明亮起来。
这怒火不仅指向少年那不负责任的过去,也方向明朗地对准了他现在的表现。
“小不点什么的……人家可是已经有一米六一了啊!”
不过,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大概又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然后像是特地夸耀身高一样,弯下腰来说“啊,的确不矮了”吧?
在过去与少年的比试中,只有身高这一项,御坂美琴遭遇了全面的落败。
“明明才刚刚见面,居然就这么过分……”
“不过,回来了呢……”
虽然依旧被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不知为何,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安心。
“是因为这样一来的话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了吧?”御坂美琴放弃了继续逗弄呱太,仰面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刚才的那个结论就连她自己也不是那么的确信,只是思来想去,却也找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
更何况今天少年在心虚地逃避——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时候所使用的能力在激起了她的好奇心的同时也激起了她的斗志。
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地去找白杨的理由,少女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准备用一个充分的睡眠来迎接第二天的奔忙。
单从这一点来看,白杨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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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某只娘斯喵一直在我耳边挠痒痒的缘故,我……复活了,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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