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新发现

  市舶司大堂上,林昭并未做出决断,毕竟线索与证据都还不是很充分。

  所谓来的都是客,随后林昭设宴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臣。菜式主要是东方口味的,凸显大宋特色,当然了,大食人的民族禁忌肯定是要照顾的。

  席间林昭故意与双方套近乎,热情款待,一视同仁,但是得到的反馈却有很大差别。

  一直居左的那些阿/拉伯人吃的很开心,兴许是因为刚才言语不慎引起怀疑,故而这会一直尽力表现,与林昭沟通的很好。可谓是客随主便,宾主尽欢。

  至于另外一批人,反应却很冷淡,只是简单用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形成显著差别。

  宴毕,林昭看着诸多阿/拉伯人,有的眉头大皱,愁眉苦脸,有的酒足饭饱,开开心心。

  “大宋官员,你是否有判断了?我们不能容忍这些假冒……”

  左边之人话说到一半,林昭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说道:“决断自然是有了,老实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使臣?”

  那人大惊,立即辩解道:“我们是真的,我想阁下是弄错了,难道就凭他们有文书吗?那可都是可以伪造的!”

  林昭淡淡道:“没错,文书确实是可以伪造,但是习惯呢?”

  “习惯?”那人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习惯是要很长时间才养成的,而且难以改变,你们的习惯出卖了自己!”林昭轻轻一笑,轻描淡写。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凭证,可以说明白些吗?”

  林昭道:“当然可以了,第一嘛,我国仁宗与英宗两位陛下驾崩,你知道的很清楚,显然是对我大宋十分了解。可市舶司的记录,已经至少三年没有阿/拉伯商人往来大宋,那么请问,你是如何知道两年多前我国英宗皇帝驾崩的?”

  “我……这个……”

  林昭笑道:“倒是他们,消息闭塞,全然不知,反而显得更为真实。”

  “舌人”将原话翻译过去,右边的一群阿/拉伯人听闻之后,不由连连称赞,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止如此!”林昭续道:“刚才招待诸位用餐,你们吃的很香,可是他们难以下咽,为什么呢?阿/拉伯与我大宋远隔万里,水土不一,食品口味也不一样。即便你以前来过大宋,可毕竟是好几年前,突然换个口味,竟然接受的如此之快,吃的津津有味,简直就是习以为常,这未免有点奇怪吧?还有我大宋的餐具是筷子,有别于贵国,我见阁下使用的倒是很顺手啊!”

  “对啊,尽管大宋的食物很精致,很美味,但是我们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请见谅!”右边那些人迅速做出解释,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至于左边那位阿/拉伯人,先前还得意洋洋,这会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想要解释,或者说掩饰什么,可就是说出话来。

  林昭续道:“不用多说,我猜想你们应该在大宋居住有年头了吧?已经习惯了我大宋的衣食住行,对吗?”

  “这个……”

  “还准备隐瞒到什么时候?说实话,为什么要假扮使臣?”林昭怒目圆睁,厉声质问。

  身份已经被插穿,假扮使臣的几个阿/拉伯人知道无法再假装下去,便立即告饶道:“我们在广州居住了好几年,几年前我们的货物遭遇海盗,损失惨重,无颜回国……无可奈何,才想出这等主意,冒充使臣,骗取贵国朝廷的贡赐!

  只是没想到我国真派了使臣前来,竟然也来了杭州,运气实在不好。可已经这样,我们只好继续假扮。没想到你观察入微,聪明且善于推理,拆穿了我们,请饶恕我们吧!”

  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林昭轻轻一笑:“你们也真是财迷心窍,竟然敢冒充使臣,以为我大宋无人好欺骗吗?”

  “不敢不敢,是我们胆大妄为了!”那个人连忙告饶,态度十分谦卑。

  林昭冷哼道:“知道就好,念你们来自海外之国,是化外之民,又是一时糊涂,就先不追究你们了,好自为之。”

  “多谢,多谢!”几个赶忙告辞离去,生怕林昭再以反悔。

  “宋朝官员,你拆穿了这些假冒者我们很高兴,可为什么不做惩罚就放他们走了?如果贵国不方便,可以交给我们,带回国去……”几个骗子刚一出门,便有真正的阿/拉伯使臣表示不解,出言抗议。

  林昭嘿嘿一笑:“使臣阁下,不要着急,我国有句古话叫放长线钓大鱼!”

  “钓鱼?”

  巨大的文化差异,阿/拉伯人一时哪能明白,林昭也不解释,吩咐了几个市舶司的小吏、差役悄然出门跟上。

  林昭最为好奇还是这几个阿/拉伯人的目的?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假扮使臣的胆量,光说这个时间也忒巧合了,简直就是顶风作案,胆大妄为。林昭猜想着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便放出几人,一探究竟。

  果然,放长线还真有效果。

  几个阿/拉伯人出了市舶司便直奔杭州城内去了,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以前的吴越钱王府,现在的余杭郡王府。

  阿/拉伯人很轻松地进门了,一番通报之后见到了东阳郡公赵仲晔。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妥了?”赵仲晔急忙询问。

  阿/拉伯吞吞吐吐道:“对不起,王子殿下,我们失败了!”他们不懂宋朝礼法制度,只知道赵宗咏是王爷,便习惯性地称呼其子为王子。

  “失败了?怎么会失败了?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赵仲晔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阿/拉伯人解释道:“贵国市舶司的那位官员太厉害了,我们只是言语习惯中有些小疏漏,没想到被他紧紧抓住不放,结果……”

  “市舶司?”赵仲晔冷哼道:“林昭!”

  听完阿/拉伯人的叙述之后,更是哭笑不得。辛苦安排一场好戏,本以为想借此为难林昭,拖延住其注意力,没想到根本不曾奏效,从一开始就穿帮了。

  原以为是这几个阿/拉伯人了解大宋,假扮也会更逼真,甚至连伪造的文书货物都没弄,本色出演。没想到这些反而恰好成为其破绽,最大的败笔,真是失败啊!

  “你们真是不小心,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赵仲晔满腹怒气,只得冲着这些阿/拉伯撒。

  “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解释,没有提到王子!”几个阿/拉伯人更是委屈,小王子真是古怪,要是放在平时,多做点准备,假扮使臣肯定能蒙混过关。

  可为什么偏要挑真的使臣到来的时候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更容易被插穿吗?宋朝人的思维真是奇怪!

  还好没有受到惩罚,要是那个宋朝官员禀报皇帝,只怕会是死罪,想想都后怕!

  阿/拉伯人在庆幸,赵仲山却猛然想起一事,厉声问道:“你们为何这么轻易离开了?林昭……市舶司的官员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那阿/拉伯人笑道:“市舶司那位年轻的官员很善良,原谅我们了,并未处罚,就让我们离开了。”

  “然后你们就直接来了王府?”

  “是的!”

  “愚蠢!”赵仲晔怒不可遏,林昭可以因为冲突直接拳打亲王,足可见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这几个阿/拉伯假扮使臣是大罪,他怎么能轻易放走呢?以他的聪明才智吗,那么……阿/拉伯人很不理解,心中更加奇怪。

  赵仲晔长叹一声,终于理解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想以此来拖延林昭,分散其注意力,没想到反而露出马脚,让他注意到自己。当然,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但是这些事情容得侥幸,不得不防。

  唉,赵仲晔悔不当初,番邦蛮夷果然不堪用,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还得想办法来尽力补救。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老王爷回府。

  赵仲晔赶忙撵走几个阿/拉伯人,前去迎接父亲,去天台山学佛念经的余杭郡王赵宗咏终于回来了。

  林昭在安抚好真正的阿/拉伯使臣,并且安排好他们入汴京朝贡的事宜之后,得到了市舶司小吏的回报:那几个假扮使臣的阿/拉伯人进了余杭郡王府。

  余杭郡王,难不成是赵仲山?他让人假扮使臣意欲何为?骗钱?还是想要以此为难自己?不管目的何在,玩笑是否都有点开大了?林昭在想,这件事只怕不简单。杭州这滩水很深,很混,看样子他们也不能轻易免俗啊!

  迅速处理好阿/拉伯人的事情后,林昭的注意力再次转向方家村私盐贩子被杀一案,这次是在杭州的核心目标。

  已经接到消息,新任的杭州通判苏轼已经过了苏州,不日就会到达杭州。两浙路访察使的诏书也已经送到杭州,沈括也即将走马上任。

  就在此时,苏岸这边也传来一个好消息,让林昭大为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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