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神鬼以立威,而人莫辨真伪。伪称天命,其徒必广。这句话是张居正说的,说白了就是学会用拉大旗扯虎皮,装神弄鬼吹牛逼的办法必定能招揽许多门徒。不过那是针对一般人而言,在真正的高人面前,只有虚假的东西是立不住的。必须得有真东西。顾天佑说魏静安,你会不会误诊了?一句话就把魏静安给激怒了,但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病榻上,老人还在昏迷不醒中,顾天佑假模假式的从老者手腕上把手抽回,接过毛巾板儿擦了擦,沉吟道:“难怪以你的道行经验也会出现判断错误,他表面看是损在了肺金不调,以至邪魔内侵,增生盘踞內腑,乱了五行根基,加上年岁大,导致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静安微微额首,目光深沉看着顾天佑,道:“正是如此,听龙师叔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玄门是个传承千年的江湖组织,有着严格的规矩,对师门辈分极其看重。尽管魏静安对顾天佑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得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年轻的以师叔尊称。虽然证件不像作假,但毕竟不能尽信,古人讲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道医也好中医也罢,总归是得用本事说话。他在观察,等待顾天佑露出破绽。
顾天佑道:“正是,咱们这一门行医便是求道,这个道千变万化,深邃难以尽知,就比如老师父常讲,人之根本皆在魂魄,病患也难逃这二字,只是其中蕴含深刻至道,道行不够便难以窥测真相,我断这老人伤了尸狗和非毒二魄损了,所以才会伤及肺经,导致庚金难调,五行紊乱以至于血气淤塞,增生遍布內腑,只要从二魄入手,这老人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魏静安将信将疑,道:“龙师叔懂的动魄之术?”
顾天佑道:“否则,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么多?”
老江湖不好糊弄,想要取信于人,就得拿出真本事来。顾天佑不懂道医,但是懂魂魄,甚至可能是当世最懂这个的人。说起来保证头头是道,就算是魏静安这样的大行家也听不出破绽来。
今天这事儿并不需要显露多大本领。因为整件事都是策划好的。这老者是跟孙京飞借来的外援,盗天真人老萧的弟子,服气炼丹多年,一身道行已达登堂入室之境,伪装个脉象并非难事。顾天佑要做的就是假意施术把老者弄醒,伪称改魄从根本上解决了老者的病患,藉此忽悠魏静安,使其相信天佑哥的医道高超学究天人。
顾天佑道:“魄是元炁所聚而成,又以五行阴阳区别,这位老先生伤在庚金和真火相冲,这应该与他生活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庚金过盛,而真火太弱,这个病多半是由重金属污染的水源导致的,要想根除也需得从这方面入手。”
魏静安眼中微有异色,目视顾天佑:“龙师叔言之有理,却不知有何妙方?”
顾天佑道:“魄是体之根基,调魂养魄是道医门里的基础,但要说到治疗,其实可以考虑采取西医的手段,第一步需得摘除掉他体内不断生长蚕食命元精华的增生组织,既是手术;第二步要化解其体内的庚金寒毒,他年事已高,自身造血恢复的能力衰弱,需要外力辅助才行。”
魏静安不动声色道:“可是要化疗?”
他的潜台词是,你直接说用西医那一套不就完了吗?顾天佑含笑点头,道:“不过我还有第三步,化疗是一把双刃剑,能祛除邪毒的同时,也会破坏体内的阴阳平衡,导致器官衰竭,免疫系统被破坏,元炁巨损,乃至肾水枯竭,所以这个时候需要道医出手,动魄就是通过医家手段先增强患者魄力,提升病患自我调节五行阴阳平衡的能力。”
魏静安道:“人之魄力得自天授损于天命,早有定数,增强魄力无异于神通再造,动魄之术在门户中属于最顶级的传承,非九重之上境界不能领悟,实不相瞒,贫道也只是偶有听闻,以贫道所知,当今世上,静字辈当中,贫道敢言无人通晓,纵是致字辈的前辈高人,领悟此道者也只存在于传说中。”
顿了一下,接着道:“贫道这么说,绝非是质疑师叔刚才所说,只是魄之为物,虽存在于人体内,却是无形无相,掌控其力比之领悟外物大道,还要难上不知多少倍,以师叔的年纪看来,很难让贫道相信你已经掌握此道之精妙。”
顾天佑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医家的事情还是用医病的手段来说话。”说着,喧宾夺主坐到了坐堂先生的位置,提笔在手刷刷刷写了个方子。
魏静安招呼伙计按方抓药,改制煎熬好后拿过来。转头又问顾天佑:“龙师叔除了这个方子外,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顾天佑道:“你是想问是否需要行针吧?”摇头自问自答:“不需要了,一般而言动魄是为了帮助受损的魄吸收药力,人手难及所以必定靠行针来做导引,但是他损了尸狗魄,最忌庚金,故此也有古法以牛筋做针来行针的,不过此物太难得,需以百岁八百里老虫的筋膜为原料制作,我料想你这也没有,所以只好勉为其难试一试徒手震魄的手法。”
这番话展示出了一些道门秘传的真材实料,有的内容是当初跟李阳明那里听来的,有的是在北美的时候听泓又大师讲道说起过的,也有顾天佑自己领悟的。外行听来不过明了字意,道一声不明觉厉。内行人闻之却不亚于惊闻秘传,耳畔响惊雷。魏静安面带惊讶之色,尽管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此刻却也禁不住对顾天佑生出几分信任敬佩之心来。
药熬制好了,魏静安恭敬的双手端到顾天佑面前,咬文嚼字道:“这方子弟子闻所未闻,只从几味药的性子上看,似乎全无关联,也无具体针对某种表征的意思,实在是很费解,这位病患的境况不佳,却还不至于一下子便要了命,若是因为药物不协而至有所损伤,本医馆倒是不怕赔偿几个钱,只是担心师叔你”
顾天佑一挥手,笑道:“我也不怕,不过你的顾虑是对的,还是先把他弄醒,征询了本人意见后再给人家灌药也不晚。”说着,手按老者当胸,掌心微微起伏震动。顾天佑存心卖弄,很小的动作却发出轰轰的巨响,不大会儿,老者便在魏静安和一干医馆伙计惊奇的注视下醒转过来。
无悬念的,老者欣然接受实验,把熬制好的药一口气喝下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苍白的脸色竟渐渐转红。魏静安抢上来给老者号脉,惊讶的发现气脉竟比先前宏大有力了许多。
六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激烈的法庭辩论刚刚暂告段落。双方都是纵横法务界多年的老油条,深谙诉讼行业内一切明暗规则,不管是梁必达,还是对面的郭大状,都是精于语言陷阱,擅用法律圈套的此道高手。一场庭辩下来,便相当于两个顶尖高手以唇枪舌剑交锋一次,端的是巅峰对决。
梁必达在庭辩过程中落了下风,郭大状的无耻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期,上次的认子闹剧虽然把他的名声搞臭了,但并没有彻底击倒对手。这位郭大状很快就重整旗鼓再次出现在庭审现场。作为原告代理律师,代表原告对本案穷追猛打。梁大状把常用的盘外招都用了个遍,但对方咬的很死,法院方面也不敢乱给承诺。
梁必达无奈之下,突然手按心脏到底抽搐起来。
审判长无奈的宣布因被告辩论律师突发健康状况庭审暂停,休庭三天,视辩方律师健康状况再决定下次开庭日期。方乐儿被梁大状在庭审现场的精彩表演吓到了,一度以为他是真扛不住压力病倒了,直到打发了急救车,回酒店的路上才知道梁大状是用的缓兵之计。
一小块发沫剂加上一点演技,又为这场官司赢得了几天时间。梁大状虽然奸计得逞,但并未表现出多得意的样子。这官司不好打,顾天佑给了死命令,只许胜不许败,甭管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钱,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缺德冒烟突破底线的,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就因为这句话,所以难办了。
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律师和青楼女子可算是同行。这话听着有点言重了,但其实非常贴切。大家都是为了钱在卖底限,要成功首先比的是谁更不要脸,这两个行当里的失败者都是那些扭扭捏捏还想要点碧脸的。
顾天佑的这个命令里有一句不能突破底线,就这句话把梁大状为难死了。他的对手可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主儿。这就相当于逼着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去跟另一个色艺双绝还不穿裤衩子的花魁去争生意。
这不是要活生生逼死梁大状的节奏吗?
陆子琪倒是蛮淡定的,这些日子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警方的调查工作始终没能证明她的清白,因为对方的缘故,她现在已经被限制自由,不能离开京城范围。随时准备接受传唤。方乐儿为此很自责,总觉着这场官司中没能帮上什么忙。陆子琪安慰她说,不必担心,就算官司输了被判有罪也没关系,她现在是孕妇了,法律规定可以交保申请免于刑罚。
梁必达幽怨的看着方乐儿,心里想着,你有什么可难受的,官司输了你个小贱人大不了跟那小子卖几滴眼泪就没事了,老子可是在拿生命帮你们打官司。
就在这个时候,梁必达的电话响了,居然是对方律师打来征询是否能接受庭外和解?梁大状吓了一跳,忙问什么条件?对方律师说,两天后会有一台高难度手术必须陆院长亲自操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要答应这个条件,一切都好说。
胡莫菲恼火的说,这事儿的幕后就是那个杨宏道在搞鬼,小龙女去那边把他的狗儿子废了,只有姐亲自做这台手术才最有把握,什么叫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吓唬谁呢?求人还敢这么狂,偏不给他做,不就是打官司吗?陪着他们一直打就是了。
陆子琪说,他在东南呢,之前来过电话了,介绍了这患者的伤情,意思是手术还是要做的,但不是立刻,让我等他的消息。又补充说,好像他在那姓杨的家里做事呢,我觉着还是听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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