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看到韦书同脸上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心中很清楚,此人正在极度的矛盾和犹豫之中,甚至是处在极度的恐惧之
堂堂西川刺史,却变得如此虚弱不堪,齐宁倒是大为意外。
能够在西川镇守一方,被先帝安排作为监视蜀王李弘信之用,见到韦书同之前,齐宁一直以为此人自然是极其狡猾精明之辈,可是此刻看他样子,却显然与自己想象之中的西川刺史大相径庭。
齐宁知道,先皇帝应该不至于用错人,韦书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定然是遭受过极大的变故。
见到韦书同复杂神情,齐宁微皱眉头,声音倒不似先前那般冰冷,轻声道:“韦大人,这些年你镇守西川,西川也算是太平无事,便是当今皇上,在我面前,对你也是颇有赞许。皇上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时,你韦大人只要对皇上尽忠,即使犯过过错,也不是无法挽回。”
“侯爷,下官对皇上对朝廷绝无二心。”韦书同立刻道:“否则下官也不会穷尽心思写出那道奏折了。”
“奏折之中,并没有说得清楚,故意模糊不清,皇上知道其中定有蹊跷,甚至想到你韦大人可能陷入困难之中。”齐宁轻声道:“皇上派我前来,就是要搞清楚这中间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只要你对朝廷是忠心的,本侯也不会坐视不理。韦大人,这其中到底生些什么,你尽管说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韦书同听得齐宁声音比较缓和,终是道:“侯爷,其实......我夫人是被......是被我所杀!”
齐宁大吃一惊,骤然变色,失声道:“你.......你杀了尊夫人?”
韦书同浑身抖,急道:“侯爷......侯爷别急,下官不是......不是有意的,下官......下官是被人所害。”
齐宁此前便知道刺史夫人死的十分蹊跷,可是听韦书同自承杀妻,心下大是骇然,拳头不禁握起,神情冷峻:“被人所害?韦大人,我希望你有个很好的理由。”
“侯爷,下官......下官不敢欺瞒。”韦书同苦笑道:“那夜下官与夫人在雅厅小酌,花想容在旁服侍,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可是几杯酒下肚,下官忽然觉得精神恍惚,眼前黑.......!”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方才自己就出现过此种状况。
只听韦书同继续道:“等到下官回过神来,才现.......才现手中拿着长剑,夫人......夫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脸色苍白,瞳孔收缩,“下官只觉得失神仅仅眨眼之间,可万万没有想到.......!”
齐宁皱眉道:“你是说你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死了尊夫人?”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如此。夫人与我几十年,感情极深........,她为人善良淑德......!”说到此处,竟然是老泪纵横。
齐宁并不说话,韦书同抬手用衣袖拭去眼泪,道:“那时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在那时,李弘信却突然出现。”
“李弘信?”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李弘信这些年捐修了不少庙宇,对佛事十分的热心,只是要修建庙宇,需要下官批文,他修建寺庙的地段有农户土地,下官不敢贸然批文,以免激起百姓的怨怒,所以那阵子他时常往刺史府过来。”
“你是说,他刚好撞见了你杀人?”齐宁皱眉道。
韦书同颔道:“正是。当时花想容就在旁边,下官回过神来,正想收拾尸,李弘信却冷不丁地进来,便瞧见了夫人的尸,也瞧见下官手里拿着剑。”苦笑道:“下官无意之中杀了夫人,却偏偏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齐宁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问道:“李弘信进刺史府不用通传?”
“下官在西川多年,早先有事,下官都是去蜀王府,一开始还要通传,后来李弘信直接下令,下官可以随时进出蜀王府。”韦书同道:“所以下官后来也就下令,李弘信进出刺史府也不必通传。”
齐宁微微颔:“原来如此。”
“李弘信见到情状,并无犹豫,亲自帮下官收拾了夫人的尸。”韦书同道:“下官当时六神无主,心中悲痛,又被他瞧见,慌乱不已,只能任他帮忙。他告诫花想容,绝不可将事情泄露出去,而且代下官向花想容保证,只要花想容守口如瓶,那么一年之后,下官便可将她扶正。”
齐宁越听越觉得玄乎,心想这事情也真是离奇的很,问道:“除了你三人,此事便无其他人知道?”
韦书同摇头道:“当时在场只有三人,李弘信当场将夫人的尸处理好,而且告诉下官该如何做.......!”双手抖,声音也有些颤:“下官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一切都随着他转。”
齐宁道:“他让你对外宣扬,尊夫人是因病去世?”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西川多有劣疾,若说夫人是患有劣疾突然去世,也勉强说得过去。”
“据我所知,你很快就将尊夫人安葬。”齐宁盯着韦书同眼睛问道:“是担心夜长梦多,被人看出破绽?”
韦书同道:“是,被李弘信抓到这个把柄,下官......下官当时只能听他安排,他看似很为热心,让下官尽快将夫人安葬,下官心中害怕,只能......只能仓促将夫人下葬,只盼此时尽早结束。”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若非亲耳听韦书同坦白,真是难以想象刺史府竟然生过如此离奇怪事。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终于问道:“韦大人,你说那天夜里你是神志恍惚时候误杀尊夫人,事后可明白其中缘由?”
韦书同握起拳头,严重显出怨毒之色,道:“下官本来不能确定,可是......可是今夜却反而确定了。”
“哦?”齐宁道:“此话怎讲?”
韦书同道:“花想容,一定是那个妖妇从中作祟。那妖妇.......蛇蝎心肠,那天只有我三人在场,一定是她从中使坏。”
齐宁立时又想到方才自己的反应,依稀记得自己正是看着花想容之时,忽然头晕眼花,甚至变得恍恍惚惚,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是否到现在都不知道花想容真正的来历,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戏子?”
韦书同点头道:“是。其实......其实下官暗中也派人调查过她,找到了当初那个戏班子,按照戏班子里的人说,花想容是主动进入他们戏班子,舞姿优美,而且嗓子极好,有这样一个能歌善舞的美人主动要求进入班子,也就留下了。”
“那她什么时候加入戏班子?”齐宁问道。
韦书同道:“下官过生日,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筹备,而且提前大半个月就找好了戏班子,后来下官得知花想容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戏班子。”
“这样说来,她就是冲着你而来。”齐宁冷笑道:“韦大人,你既然和尊夫人感情很好,为何会临时起意,纳一名戏子为妾室?”
韦书同脸色难看,握拳道:“侯爷,实不相瞒,当时......当时我看到她,就......!”摇头苦笑道:“那妖妇就是个狐狸精,下官自问读圣贤书,也不算德行败坏之人,也素来不好女色,可是......可是那次只看了她两眼,便被她迷住,心里只想将她留在府里。”
齐宁若有所思,道:“花想容相貌虽然不差,却也不是妙龄少女,而且......也不算国色天香,若姿色有十分,她也不过七分而已,韦大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会因为看她两眼,就心神动摇?韦大人不会有什么隐瞒本侯吧?”
韦书同苦笑道:“侯爷,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对你坦诚相告,哪里还能有隐瞒。”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巧合,你无法肯定真的是一场巧合,还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陷阱?”齐宁目光冷峻,“你可怀疑过花想容有没有可能是李弘信的人?”
韦书同道:“实不相瞒,后来想想,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切都那般凑巧,下官也怀疑过这是不是李弘信的阴谋,可是.......!”顿了一下,才道:“那时候花想容入府之后,从未出过刺史府,更不谈与李弘信有过接触,李弘信又怎可能知道当夜会生变故,所以下官虽然怀疑,却并不敢确信。”
“你现在相信?”
“花想容武功如此了得,如果她半夜偷偷离府,也不会有人现。”韦书同脸色铁青,“下官现在怀疑,那夜的事情,就是李弘信所谋,花想容.......应该就是李弘信派在下官身边的耳目,一心要算计下官。”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那你怀疑那天你失去神智,也是因为花想容的缘故?”
“下官......下官怀疑她在酒菜之中下了毒。”韦书同此时的情绪已经恢复不少,双手也不似先前那般抖,“江湖上有诸般毒药,或许就有让人迷失心智的毒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齐宁道:“可是现在花想容逃走,你不知她的来历,自然也无法找到她。”
韦书同声音带着凶狠,“这妖妇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下官也要将她抓住,将其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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