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路在无霖床边守了彻夜,期间,只要他有类似要离开的征兆,无霖就会被突然惊醒然后瞪着一双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顾忌到这么反复下去霖大人也会休息不好,尼路便打消了去询问葵恩的想法。
第二天,无霖难得地起晚了,在他终于进入深度睡眠后,尼路才离开了床边。葵恩像往常一样在寝殿外等候,尼路告知了她无霖的状况。葵恩听到后沉默片刻便笑笑:“发生了那种事也是没办法的呢,今天霖哥哥就好好休息吧。”说罢便准备带着梅尔离开。
“葵恩殿下!”尼路叫住了葵恩,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发生了什么?”
葵恩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把昨天主殿内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就是这样。看来霖哥哥相当在意你啊。”葵恩甜甜一笑,用与那纯真外表不符的森冷语气警告着尼路:“霖哥哥心软,若是你有丝毫违抗的意思,我就把你碎成一块一块的,用上好的药剂泡过再粘起来,送到纳瑟斯族长的手上~保证你看起来和活的一样但是一碰就散掉哟~”
不管尼路那难看的脸色,葵恩踩着她金色的高跟鞋离开了寝殿。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像是要把这数年间错过的本该有的纯真补一口气发泄出来似的,无霖时时刻刻都在任性地使唤着尼路。
“这茶太难喝了,香味都散了,重泡。”
“这血味道不新鲜,我不要喝。”
“为什么今天比昨天晚了?我都在学院门口等了你十分钟了。”
诸如此类的吹毛求疵的要求已经上演了无数次,岚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最近抽什么疯这么折腾他啊……”
小版无霖坐在尼路怀里,手上还拿着尼路准备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闻声他抬起头瞟了岚水一眼,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他是我的眷属,我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语罢,又接过尼路递过来的茶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而尼路全然没有被自己正在被奴役的自觉,还满面春风地应和他道:“霖大人说的是。”
岚水无语地沉到水底,她都快抓狂了,恨不得扯着尼路的衣领狠狠摇晃,你这个抖M!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
水底,冰晶莲上的蓝水玉静静地散发着莹莹的柔和光芒,小锦鲤们在它周围好奇地游动着。岚水冷静地看着它,不再玩闹。
“卡林,你要醒过来了吗?”
水玉没有回答她,静静地躺在冰晶莲上。
尼路近来感到相当愉悦,虽然因为修-纳瑟斯的缘故让霖大人相当不快,但是任性的霖大人也真是无比的可爱。看,他能为霖大人做很多事,这种程度哪里算得上使唤,这些本就是该他做的,将霖大人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陪着霖大人用这种可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归属权,多好。
但是到底他还是没有被这种表面的现象给蒙蔽了双眼,时不时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共鸣时时刻刻告诫着他,无霖越是这么反常地任性一分,无霖内心的黑暗也就更深一分。
他不知道这种黑暗的源头来自何方,也许是他自身也许是周围的因素,若是说他反常,但他的表现却又能与平常无异。
既然这黑暗无法消除,那至少在这深渊中不只你一人,我一直都在,绝不离开。
时间又过去半月,虽然不如之前那么严重,无霖还是那样使唤着尼路。直到——他迎来又一个月圆之夜。
“晚上好~霖王殿下。”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昂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
“今晚的月真不错,最适合用来埋葬黑暗了不是吗~”他指尖轻触屋檐下的冰棱,黑色的雾气旋转而上,一片积雪瞬间无影无踪。
“出发吧~”昂使用秘术带着无霖离开了王宫,他们在一片漆黑的森林中行走着。
昂唠唠叨叨地碎碎念,无霖一路上沉默不语。
“果然即使外表再怎么装得光鲜亮丽,骨子里还是喜欢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呢。谁会想到德高望重的哈罗迪导师会住在这种靠近贫民窟的深林里呢?不过这里对黑魔法师来说真是便利,不管做什么都很难被发现,附近也是些死了也没有什么影响的贫民呢。”
“殿下不要这么沉默嘛,我一个人说话会寂寞的~说起来最近殿下对那个眷属真是过分关心了呀,那么亲热地对着他撒娇,会让我误解您看上他了,我可是会嫉妒的啊。”调笑般的话语溢出,无霖仍旧是没什么反应。
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围愈加死寂,隐隐约约能看到不远处的模糊灯光。无霖停下了脚步。
“嗯?殿下?”昂回过头来询问他,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了。
无霖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挣扎之色,像是放弃般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咙中挤出:“不行,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
“这可不行呢。”昂面无表情地残忍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不可!以后做什么任务都好,要让我杀谁都好……为什么要我对身边的人下手!”无霖崩溃地嘶吼着。
“因为这是您的使命不是吗?”
“啊啊啊!”无霖抱着头痛苦地**着,一步一步不稳地向后退着。
“砰!”的一声,他被昂抓住双肩按到树干上,从上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那双深蓝的眸子开始诡异地变幻,背对着月光,无霖只看到一片黑暗中,一双耀金的眸子闪着恶意的光辉。
蛊惑的声音从那口中一点一点地淌出,让人窒息却又无法逃离:“迟早要习惯的不是吗~殿下不用担心,我会替您解决他的,您要做的,只是结束他的痛苦罢了。”
瞬间,眼前没有了遮挡,仍然是一片寂静的森林,只是不远处的光源处传来不和谐的打斗声。爆炸声、烈焰灸烤木头的声音以及从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焦糊味都在冲击着无霖的神志。
他机械般地迈着步子,朝光源处挪去。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周围的景象不正常地扭曲着,终于咔嚓一声,天空出现细密的裂纹,笼罩此地的结界破碎了。
眼前是简陋的古宅,破裂的窗玻璃,爬满石壁的常青藤。周围的地面是不祥的漆黑,踩上去便是硬质的石块,没有丝毫生机的大地。复数的惨叫声从屋内传来,无霖推开了古宅破旧的大门。
与外观不同,装饰华美的内室此刻被火舌舔舐着,无霖无视了这些根本无法伤害到他的东西,向惨叫声最为尖锐的地下室走去。
幽暗的阶梯两侧,烛台悬挂在廊壁上,摇曳的火焰似乎下一秒就将熄灭。每向下一步,更为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无霖似乎感觉到鲜血的气味充斥鼻尖,感官渐渐麻木,然后——开始排斥。
走到最下层的密室,被拉开一点的铁门掩盖着罪孽和血腥。曾经熟悉的声音此刻尖锐地悲鸣着,混杂着不知名的生物的**,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的召唤声。其中格格不入地回荡着的是恶魔的笑声,以及在耳边逐渐放大的鲜血溅到地上的声音。
揭开最后的面纱,前来迎接的是将整个精神世界都污染的罪恶。偌大的密室中,巨大的书柜屹立在一旁,书桌上堆放着无数的卷轴,地上也散落着书页。一旁的药炉还咕噜噜地熬着什么东西,随着沸腾的乌黑药液翻滚出来类似断肢人骨的东西,还未被完全腐蚀掉的眼球带着血丝正好转向无霖的方向,似乎还带着未消的怨气。
周围摆放着无数的带血的刑具和钢罐,无数的尸体被浸泡在透明的红色液体中,死相惨烈,甚至有好多的身体都不完整。
房屋的主人——哈罗迪,此刻正被昂制在地上。四肢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关节处被黑色的魔刃贯穿,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污黑发臭的液体。身上的魔法袍破破烂烂,露出下面干枯腐朽不似常人的躯壳,腹部被带倒刺的长鞭刺穿,血液在地上蔓延着,流到无霖脚边,映照出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
哈罗迪发出鬼怪般的嘶吼,脸色是可怖的青灰,双眼的位置只余下漆黑空洞的眼窝,鲜血从眼眶溢出。
“呕!”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无霖扶着一边的石壁干呕起来,触手的却是一片黏腻的血腥。
“殿下看到了吧,这满屋子可都是你敬爱的导师的杰作~”昂弯弯眼对着痛苦的无霖笑着,他的衣衫被溅上了一大片血渍,整个人就像是地狱深处走来的修罗。
“这个也只不过是个僵尸的躯壳而已,用着操纵术让他像人类一样地行动,不过现在已经被我弄得不能用了呢~可惜灵体跑掉了的样子,不知道在这个屋子的哪里藏着呢?一个需要经常更换新的身体的黑魔法师,您说他接近王族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无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想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却再次被昂限制了行动。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殿下的任务还没完成呢,现在走掉可不行啊?我可是为了殿下啊,殿下这么说我真是太伤心了。”昂夸张地皱起眉。
“放开我!!!”无霖已经听不进去他的任何一个字,只是徒劳地挣扎着想要解放被紧紧握住的双手。无意识中,泪水已经从眼角溢出。
“好啊,如您所愿。”昂轻飘飘地放开了对无霖的钳制。
下一秒,无霖还没站稳,就被从那堆怪物中猛地暴起的一个按在地上,已经无法分辨出面目的恶心的生物,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不起眼的幽蓝灵火猛地向他冲过来。
时间在这一秒无限地延长,他能清楚地分辨出灵火袭来的轨迹,他能感受到紧紧压制着自己的怪物用快要将他手骨握碎的力道限制着他不能动弹一分。他越过怪物看到站在后面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昂。他听到那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催眠着——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对吧?”
“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种事呢?”
“要是有人来代替我就好了呢~”
……
对啊……为什么我要遭遇这样的事不可呢?
要是有人……代替我……就好了……
意识渐渐远去,坠入无尽的黑暗。
时间恢复流逝,无霖闭上双眼,再次睁开便是血红的双眼,澎湃的金色魔力携着暗色魔力立刻将压制着自己的怪物绞得粉碎,碎肉在空中飞散,鲜血星星点点洒在他白皙的脸上独添妖异之美。苍白的手上尖锐的指甲瞬间弹出,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一把狠狠握住那幽蓝的灵体,毫不犹豫地发力握紧,灵体在尖锐的悲鸣中化为湮粉。
小小的身体上幻术解除,身体抽条般变化为青年的体型,灰色的发丝在残留的魔力流的拂动下微微飘动着。那双血红的眸中闪耀着冰冷嗜血的光芒,环视着这一塌糊涂的残相,他皱皱眉。
“这可真是,糟糕的地方啊。”
视线转移,他暴虐的目光锁住室内除他外唯一站着的人,可怖的威压自他身上倾泻而出,压得昂都抖了一下膝盖。在昂那疯狂的眼神注视下,他缓缓开口——
“胆敢把我唤醒的是你么,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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