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驰影听着,默默点了点头:“如果你早生二十年,在那艘船上,我大概就没法完成这些事情了。”
“所以,你对你们当时的船长做了什么?”胡大发突然说道。
余小斌听了,忍不住插嘴:“怎么,当时船长生病不是意外?”
胡大发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件事情是意外,文怡的经纪人的死不是意外,船长的生病同样不是意外。”
裘驰影苦笑了一下:“扁豆……那只是那个女人随手在码头采给我的野扁豆……”
“你是说MARY”余小斌听到裘驰影提到女人的时候,立刻反应道。
裘驰影看着他:“原来震海也还记得她的名字。”
“在非洲,有一种野生的毒扁豆,人误食之后,轻的就会上吐下泻,严重的会休克。”胡大发反而比较在意“扁豆”。
“呵呵,我当时不知道,以为MARY真的有魔法。”裘驰影说道,“我把捣碎的扁豆混在了船长的茶叶罐里。”
“难怪他上了岸就没事了。因为喝不到掺了毒扁豆的茶叶了对吧……”胡大发说道,“这些细节的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聊,回答我,这个问题——你们遇到的MARY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假装死亡?”胡大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直视着裘驰影精疲力竭的脸,这个在他面前气势弱了下来的人,很难想象,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不过胡大发倒是并不觉得奇怪,人对于自己的很多东西都有天然的保护欲,包括最阴暗和残忍的部分,只有在他一个人完成犯罪的时候,那些残忍的部分才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这个世界上。
裘驰影似乎很难开口,那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一直被灌输要守住的秘密。
人,没那么容易背叛自己。
胡大发看着纠结的裘驰影,站起身,走到了窗台边,把那两个放了好多时日的玻璃罐子和那本《失乐园》拿到了裘驰影的跟前:“这个是有人在你杀人之前寄给我的,我想已经有人先于你背叛你们‘神圣’的组织了。
所以,不管你说不说,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你现在告诉我们,唯一的受益者,是你的好兄弟欧震海。
不过,说起来朋友间感情好的我见多了。
但是像这样,甘愿替他杀人放火,放弃自己整个人生的,还是第一次。”
裘驰影盯着那段放在《失乐园》封面上的胡大发当初按照寄件人的提示摘抄出来的诗句,有些出神地对胡大发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把命交给彼此。而我的命,在他挺身而出从海盗手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了。”
“他救过你的命?”余小斌问道。
“对,从海盗手里,被踢断了三根肋骨……”裘驰影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是他所有人生记忆里最重要的部分,“他不仅救过MARY的命,也救过我。”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胡大发问道。
裘驰影点了点头:“是的,救命之恩,就是这么简单。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那时候,震海毫无防备地照顾着从海里救起来的这个奇怪的女人。因为他的英语水平很有限,没有意识到这个自称叫MARY的女人有蹊跷的地方。
只有我,在她昏迷胡言乱语的时候,听到了让人不安的语句,虽然我也不是完全听懂,但是隐约听到了对魔鬼的崇拜。
看着震海那么尽心照料她。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趁着MARY一个人的空档,我找她聊了聊。
她没有避讳,她说她是彼列的后人,就像这首诗里写的一样,他们被魔鬼招募集结,反抗上帝,但最终被镇压,只能隐姓埋名地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生活。他们称自己为LEGNA,我说我注意到她看着震海的眼神不寻常,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她听到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纯净却令人恐怖的笑容。她说是的,legna是不会让拯救她性命的人白白付出的。说震海救了legna,这是宿命,说明他的命运和legna联系在一起,她要把他留下,让他加入legna的队伍当中。
我那时候,还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半开玩笑地和她说,这个不是她说了算,如果她敢打震海的主意,我会把她重新丢到了海里去的。
然而,就在我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就被她按在墙上了。
是的,就好像被钉上去一样,我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要知道,我那时候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啊,而且,我是个水手,力气比其他同龄人还大几分。但是面对这个女人,我竟然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原来,她早就恢复了。
她用英语和我说,这是彼列的旨意,没有人可以阻止,如果我试图阻止,那么,这一整艘船的人都将成为彼列的祭品。
如果不是彼列的力量,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的。
我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我就那样,被她用双手按在墙上,双脚悬空。
尽管如此,我心知,这令人敬畏的力量来自地狱,而无论如何,震海这样心地纯洁的人,不能踏足这样的世界。
我试着和Mary谈判,如果我愿意代替震海跟随彼列,她是不是可以放过他。我比他聪明、健壮、更加懂得忍耐,无论彼列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Mary看着我,我尽我最大的可能展示着我的诚意,那诚意里有害怕,害怕我提出的条件不够诱人,也有野心,因为如果反躬自省,我对Mary展现出来的力量着迷,我想要知道这力量背后的秘密。
她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好像能看穿我的灵魂一样。
兴许是看到了我的野心,她终于说我是彼列的子民,但是,从此我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你们读到的诗句那样,我的名字,从那一刻开始,从生命的册子上被抹去了。
她说作为我加入他们的礼物,她会让我的好朋友,开始更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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