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学喊上两个壮汉一道,跟随着岳浩瀚出了红房子,朝着坝梗走去,雨水依然密密扎扎,像天空破了一样倾盆地下着,岳浩瀚站在坝梗上,用手电筒朝着库面照了照,到处雾蒙蒙的雨水连着天空,看不清水面究竟有多高。
岳浩瀚用手摸了下脸上的雨水,对旁边的王善学,说:“善学,能见度太低,看不清楚库面水位情况,我们还是下去看看,怎么样?”
王善学说:“好,慢点,注意安全!”
岳浩瀚在前,王善学三人紧随其后,四个人顺着溢洪道旁边的台阶,小心翼翼的向着水库下面走去,下了七八个台阶时,再朝下面的台阶已经被水淹没了,岳浩瀚回头朝着坝梗上面望了望,有点焦急地说:“善学,库里水上涨得很快,下午我们在这里查看的时候,要下十几个台阶才能接触到水面,这才走了几个台阶,就见水了?”
王善学说:“岳主任,是不是泄洪闸开得太小了?”
岳浩瀚说:“开得不小,下午几乎把水闸全升起来了。”
王善学问:“那这会咋办?”
岳浩瀚说:“我们先上去,你马上安排几个人立即返回村子里,通知邓国兴、孙喜旺,让他们赶快组织人,动员每家每户,一户不准漏,一个人都不能少,立即朝村小学转移,就说这是我下的死命令。”
吩咐完,四个人又沿着坝体上的台阶上了坝梗,王善学到红房子里面,安排了三个人即刻回村去通知大家转移。再次回到坝埂上,红房子里的人全都出来了,随在岳浩瀚身后,大家拿着矿灯、手电,在坝体上照着,观察着坝体的安全。
大家顺着坝梗左右两测朝前慢慢走着,一道闪电破空,持续了很久,闪电过后,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岳主任,快看,下面泄洪口怎么不泄洪了?”
听到喊叫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喊话的那人旁边围拢了过去,十几道手电筒、矿灯的光束,齐刷刷的射向水库外檐下方的泄洪口。
泄洪口的下泄水量异常的小,刚来的时候,泄洪口下泄时,向外喷射出十几米远的水柱,现在不见水柱了,只有一股很小的水流在朝外慢慢地流着。
看到泄洪量这么小,几乎没有水流,岳浩瀚皱着眉头,问:“善学,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上面闸道口让什么给堵住了?泄水量怎么是这样?”
王善学道:“肯定是闸道堵住了,我们上去看看。”
大家随着岳浩瀚朝着水库闸道方向走去,下了几级台阶,岳浩瀚用手电筒照了照库面,说:“水又上涨了不少,看这雨的样子,一会半会停不下来,估计马上水库便会灌满水,大家这会注意力要集中点,更要注意安全。”
到了闸道所在位置,岳浩瀚同王善学,把拿着的手电筒递给身后的人,两个人看不太清楚,摸索着到了闸阀跟前,岳浩瀚抓着闸阀的手轮,用力转动了一下,手轮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蛤蟆沟水库的泄洪闸阀是旋转杆闸阀,使用的时候,转动手轮,通过手轮与阀杆的螺纹的进、退,提升或下降与阀杆连接的阀板,达到开启和关闭的作用,手轮转不动,闸阀便无法升降,也就开启、关闭不了闸板。
岳浩瀚深深吸了口气,又用了下力,闸阀手轮仍然纹丝不动,岳浩瀚扭头吩咐着王善学,说:“善学,咱两个一起用力试一下,看看能转动吗。”
岳浩瀚同王善学二人同时用力,闸阀手轮还是没一点转动的迹象。岳浩瀚松开双手,说:“善学,看来是动不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水位现在怎么样?然后再想想办法。”
大家随着岳浩瀚回到库边红房子里,拿过王善学带过来的白酒,每人又喝了两口,短暂休整了下,岳浩瀚说:“你们其他人顺着坝梗两侧再巡查一遍,我同王主任,我们两个下去查看一下水库库面水位现在到什么地方了,马上我们在闸阀这个位置汇合。”
大家出了屋子,岳浩瀚同王善学顺着台阶刚刚下了有三、四阶,便接触到水面了,王善学用手电筒照了照,说:“岳主任,情况不太妙,水位上涨得很快,这个位置基本上就是警戒水位了,马上溢洪道就会溢洪。”
岳浩瀚道:“善学,我们上去,先到泄洪闸那儿再看看,然后到溢洪道那位置坚守,那位置要是再让漂浮物堵住了就更麻烦了。”
两个人上到坝梗,朝着闸阀位置走去,坝埂上其他巡查的人员也过来了,其中有位年轻人用手电光照了照库面,说:“岳主任,泄洪口上方黑乎乎的好像都是漂浮物,估计是漂浮物被吸附到水库下面,堵着出水口了。”
岳浩瀚把手电光照过去,影影绰绰地看到很多漂浮物在出水口上方堆积着,随着上游水流的冲击力,在出水口那位置慢慢盘旋着。
岳浩瀚收回手电光亮,说:“再过来个人,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力,看看能不能把手轮转动,万一还是动不了,我们唯一办法就是守好溢洪道,别让溢洪道再堵了。”
刚才说话的那小伙子也过来了,同岳浩瀚、王善学一道,三个人又开始用力转动闸阀手轮,闸阀还是一动不动的,闸阀手轮所在位置,最多能够同时站三个人转动,其他人看着干着急,就是使不上劲;岳浩瀚长长吸了口气,暗暗运用太极拳的意念和手法,再次发力,但手轮还是没有动静。
岳浩瀚气馁地松开了双手,说:“算了,看来这里我们暂时是没办法再把闸阀向上提升了,我们还是到溢洪道那里去吧。”
刚开始动步,天空中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随着闪电光亮“咔嚓”一声响,霹雳闪电同炸雷打在水库中央水面上,坝梗上的人都感觉到一阵耳鸣,心里充满了恐惧的感觉,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快看,水库上面是什么?”
随着再一次的闪电光亮划过,岳浩瀚朝着库面望去,发现水库水面上,卷起了一个十几米高的水柱,那水柱快速地冲高后,向前倾泻着慢慢消失。
岳浩瀚对大家说道:“都不要害怕,那地方有可能是刚才雷电击打时候的着力点,库面上的水在受到雷电击打后,在反作用力下,形成的这种现象。”
接着,岳浩瀚吩咐众人,说:“大家都把工具带好,我们这会全部到溢洪道那里,这会溢洪道那地方最重要,再出问题水就会翻坝。”
大家拿着工具,到了溢洪道口,溢洪道已经开始在溢洪,洪水从库里四下朝着溢洪道这边汇集来,水面上很多木头、灌木等杂物也都涌到溢洪道口,岳浩瀚接过一个后生手中的挖掘,说:“我们把漂浮物扒开,别让它们堵塞了出水口。”
大家七手八脚的开始清理着出水口跟前的漂浮物,由于漂浮物太多,水流量也越来越大,岳浩瀚把人员分成两班,一班子忙着清理,另一班子休息,就这样轮换着不停地清理着。
水库的水量涨势很快,溢洪道出水口的出水速度越来越快,出水量越来越大,突然,一根水桶粗细的木头横着漂浮过来,一下子横堵在出水口,瞬间,后面的漂浮物便在那木头后面推挤起来,众人忙上前把那些漂浮物朝着两边扒拉,但那木头太大,漂浮物太多,后面越堆积越多,越堆积越高,溢洪道的出水量,霎时开始减小了很多。
看到这个样子,岳浩瀚心里焦急地喊道:“善学,我们两个把这根木头先抬走,木头在堵着,小一点的漂浮物流不下去。”岳浩瀚说着话,趟过溢洪道里的水,到了对面坝梗,双手抱住木头,说:“善学,我们一起用力,把木头顺过来,让他冲下去就好了。”
两人刚把那木头用力抬起来,又是一道闪电伴随着“咔嚓”一声惊雷,这次的闪电和雷声距离大家所在的位置更近,木头刚刚被顺直,就听有人大喊道:“不好,像是走蛟!”
岳浩瀚下意识地朝着库面望去,在离溢洪道出水口不远的地方,冲起来一个二十多米高很大的一个水柱,那水柱正快速地向着溢洪道卷来,岳浩瀚大喊了一声:“善学,注意安全!让大家快速朝山边撤退。”
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岳浩瀚来得及跨过溢洪道,那股水柱便狰狞着卷了过来,眨眼功夫,已经把岳浩瀚给卷进了水柱里面,岳浩瀚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面前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操控着那水柱,便条件反射地伸开双手,死死地环抱着那物,顺着那股强大的水柱,整个人被裹卷入洪流中,向着坝下冲去。
站在溢洪道另一边,靠着山根一侧的王善学等人,被彻底惊呆了,愣怔了一下,突然有人喊了声:“王主任,不好了,岳主任被洪水冲走了!”
王善学似乎猛然醒悟了过来,身上打了个寒颤,看着溢洪道的水流咆哮着奔腾向坝下倾泻而去,坝体开始一点一点地在垮塌着。
王善学上下牙齿不停地咬动着,带着哭腔,颤抖着身子,说:“岳主任被洪水冲走了,看来这水库也保不住了,我当时咋不到对面呢?我咋不过去呀!”
自语着说完这句话,王善学整个人像是瘫软了一样,双手抱着头,无力的蹲在地上“呜呜”地开始大哭起来;伴随着王善学的哭声,又是一道闪电夹杂着惊雷,库面上再一次的卷起几十米高的水柱,呼啸着向溢洪道口扑来,王善学身后的两个壮汉快速地架起王善学,说:“不好,快撤退,坝体要坍塌了!”
两个壮汉刚刚把王善学向后拉了两丈多远,那股水柱伴随着“哞、哞、哞、”似水牛般的叫声,疯狂地覆盖了过来,溢洪道旁边的两间红房子,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轰隆”一声响,坝体垮塌出一个很大的决口,洪水咆哮着从决口处倾泻而下。
王善学稍微恢复了一下情绪,对大家说:“我们现在从地势高的地方,先赶回村小学,赶快组织人员到下游去寻找岳主任。”
这时,一位年龄稍大的壮汉说:“王主任,我看刚才那阵势像是在走蛟,我爷爷当年跟我讲过走蛟河里走蛟的事情。看样子,今天还不止一个蛟,刚才冲走房屋的那个估计最大。”
大家心情异常沉重地离开了已经被冲垮了的水库,身后的库水咆哮着向下游冲去,顺着高地,一行人默默无语的朝着村小学方向走去,雨慢慢的变得小了,闪电和雷声也越来越遥远,站在高处,透过不时划过的闪电光亮,依稀看到村庄和稻田在一片汪洋中……
当王善学一行人到达村小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雨彻底停了,天空中依稀露出了点点繁星。村小学每间教室里都挤满了村民,大部分人都没有睡觉,人们看到王善学一行人回来了,有人打着招呼,王善学也没有理会。
郑紫烟、岳春芳、岳春霞三个人陪着秦玉涵等人在教师办公室里坐着聊天,彼此也是一夜没有合眼睛,王善学有气无力地到了教师办公室,看着众人没有说话。
郑紫烟见王善学进来,精神一震,从凳子上站起,朝着门外张望着,没有看到岳浩瀚,这才看了眼王善学,问:“王主任,我哥了?我哥还在后面?我哥啦!”
岳春芳、岳春霞也从凳子上起身,跑到办公室门口,朝着校园里张望着,问:“咋没见我哥,我哥咋没回来?他这会在哪儿?”
见王善学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郑紫烟、岳春芳、岳春霞三人的心头,郑紫烟焦急地盯着王善学,提高了声音,问道:“王主任,你说话呀!我哥了?”
王善学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抱头,蹲到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都怪我啊!怪我!我当时咋不到对面去,怪我呀!”说着话,王善学开始“呜、呜”地哭开了,边哭便用双手攥着拳头,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听到王善学的哭声,开始还不很在意的秦玉涵、邓国兴、孙喜旺等人呼啦啦地都围拢过来,在王善学身边,焦急的询问着:“善学,你哭什么?岳主任到底怎么样了?”
站在门口的一个壮汉,接过话说:“岳主任被洪水给卷走了!”
那个壮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不啻为一颗惊天炸雷,郑紫烟听到后,喊了声:“浩瀚哥!”然后,整个人身子一软,昏阕了过去。秦玉涵、喻灵芸忙上前扶着郑紫烟,喻灵芸用手指狠狠地掐着郑紫烟的人中喊叫着。
岳春芳、岳春霞姐妹两个一愣神间,迅速反应了过来,“哇”的一声,姐妹俩相拥着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哥,哥,我哥了!我要我哥!”
躺在秦玉涵怀抱里的郑紫烟,在喻灵芸反复掐着人中,喊叫着刺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了望秦玉涵,又望了望喻灵芸,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一蹦从秦玉涵怀抱中挣脱,整个人像疯了一般,朝着门外快速地跑去,边跑嘴里边喊着:“浩瀚哥,我要去找我浩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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