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露对定远侯府熟门熟路。
她从小在这里头长大,就算是离开了几年,府中的一切也都不陌生。
她没有去陆氏那儿,直接被人引到了敬水堂里。
垂露进去给周氏和陆氏行了礼。
陆氏抬眸看她,当初身边那个水灵灵的丫鬟,几年不见,添了些许淡淡愁容,让她不禁心疼。
周氏亦在上下打量着垂露。
与她记忆里的差不多,垂露长得眉目清秀,很是端正,站在那儿,姿态举止都挑不出错来。
周氏微微颔首,道:“你是跟了你们四太太许多年的,书画都是练了的,我记得女红似乎也不差。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些,你那小女儿是跟着你回了娘家的吧?你若是进府里来做事,女儿就不喂奶了?”
垂露规规矩矩答道:“家里姐儿才数月,之前因着奴婢跟她父亲家里的事儿,折腾起来拖累了她,身子骨不比寻常孩子结实。
大夫与奴婢说过,多喂一段时日的奶,别早早断了,对姐儿长身子有好处。
奴婢若进府里来喂养哥儿,自是顾不上她了,不过,奴婢的嫂嫂也在奶孩子,说是肯替奴婢喂姐儿。”
周氏闻言,浅浅笑了:“你们姑嫂感情真是不错。”
“嫂嫂待奴婢极好,奴婢归家,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和不满,”垂露福了福身子,沉声道,“正是嫂嫂良善,奴婢才不能总给兄嫂添麻烦,能多赚些月俸钱,也能回报兄嫂。”
垂露说话周详有条理,又是个知礼晓事的,这让周氏很是满意。
“四弟妹,”周氏偏转头与陆氏道,“允哥儿是急着寻个奶娘了,既然人来了,不如现在就去韶熙园,要是允哥儿喜欢,就这么定了。”
陆氏点了点头。
垂露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谢了周氏恩典。
韶熙园里,杜云萝正与锦蕊说话,外头便通传说周氏、陆氏过来了。
周氏到了床边,先问了杜云萝身子,才说起了垂露。
“四婶娘调\教出来的人手,肯定差不了,”杜云萝莞尔,“母亲瞧着好,我就放心了,只看哥儿喜不喜欢了。”
陆氏在一旁抿唇直笑:“这孩子,谁的马P都不落下。”
锦蕊挑了帘子请垂露进来。
杜云萝看了看,见她礼数周全,心生出好感来。
彭娘子把允哥儿抱给了垂露,道:“两个时辰前,夫人喂过一回,这会儿应当喂得进去的。”
垂露横抱着允哥儿,见小小的人儿眯着眼睛,撅起小嘴儿,忍俊不禁,道:“哥儿可真有趣。”
允哥儿似是听见了,小嘴儿动了动。
垂露在一旁杌子上坐下,解了衣扣,哄着允哥儿吃奶。
这一回,允哥儿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避开,试着尝了两口,又咕咚咕咚喝起来。
周氏见状,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肯吃就好,肯吃就好。”
杜云萝见儿子吃得高兴,心情亦是愉悦。
“垂露,”陆氏目光温柔,叮嘱道,“哥儿肯吃你的奶,你以后就留在哥儿身边了,回去料理好家里的事儿,记着,小心伺候哥儿。”
垂露低眉顺目,应道:“太太放心,奴婢晓得的。”
“如此正好,我去柏节堂里与老太君说一声,免得她也记挂着。”周氏抱了抱吃饱了舒舒服服又要睡着的哥儿,与杜云萝道。
杜云萝与陆氏道了谢。
院子里给允哥儿住的屋子早就收拾好了。
垂露得了差事,与主子们说好了,回去安顿好了家里的姐儿,三日后就进韶熙园里当差。
周氏把这事情禀到了柏节堂里。
吴老太君沉吟,道:“就是那个垂露呀?从前看着真招人喜欢,这番变故,也是可怜,既然允哥儿喜欢,如此最好,我们自己府里教出来的大丫鬟,做事肯定能放心。”
当着周氏的面,吴老太君是这么说的,等周氏一走,她老人家凝着眉,指点敲了敲罗汉床。
“阿单,你来与我琢磨琢磨这事儿,虽说是个姐儿,可说带回来就带回来,这也……”吴老太君沉声道。
单嬷嬷通透:“奴婢会去打听的。”
而回到了敬水堂里的周氏,亦和苏嬷嬷说了几句。
陆氏是一番好意,垂露看着也是个合适的,只是周氏想着能慎重就慎重些。
“三天工夫,就看看她和二房是不是沾得上关系。”
苏嬷嬷应了。
周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看我,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是怕外头风言风语的,我宁愿去杜家再找个奶娘来。”
苏嬷嬷听了周氏的话,开解道:“太太,依奴婢之见,二老爷城府深,他做不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他喜欢长远之计,慢慢磨着候着。
退一步说,即便他能拉拢垂露,也不会叫垂露做什么凶险事儿,以至于把他的狐狸尾巴露在老太君跟前。
再说了,他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岂会把他的那点儿算盘原原本本地摆在垂露跟前?
我们怕二房惹事,他更怕用人不慎,转头把他给出卖了。”
周氏缓缓颔首:“你说得也在理。”
“您放心,奴婢会去打听的,只是太太您千万不要思虑过重。”苏嬷嬷道。
韶熙园里定下了奶娘,董嬷嬷很快便得到消息了。
朱嬷嬷见大局已定,站在庑廊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八字才一撇的事儿,朱嬷嬷就忍着没有禀。练氏犹自欢喜,也没察觉到朱嬷嬷的纠结。
如今既然定了……
到底说还是不说,朱嬷嬷想从腰间掏个铜钱来扔一个正反,末了还是心一横,一咬牙进了内室里。
“太太,”朱嬷嬷低着头不去看练氏,禀道,“允哥儿的奶娘刚刚定下了,是从前四太太身边放出府嫁人的垂露,听说是四太太举荐到了大太太跟前,咱们安排的人手,用不上了。”
练氏阖眼靠在床上小憩,闻言猛得睁开了眼睛:“什么?这就定下了?好一个陆简娘!这个时候来坏我的事儿!”
一想到好好的机会被陆氏搅黄了,那些她幻想出来的精彩场面霎时成了镜花水月,练氏抬手重重捶了几下床板,想说什么,胸口又闷得接不上气来。
朱嬷嬷见此,赶紧上前替练氏揉压。
练氏胸腔起伏,双颊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顺了气,她死死抓着朱嬷嬷的手,道:“老朱,你说,为何每一次都不顺利?”
朱嬷嬷暗自摇头。
这世上哪里有事事顺心的?
穆元谋准备、策划了十几年的事情,已经是谨慎再谨慎,推敲再推敲了,不还是一样一招失手,付诸东流吗?
更别说练氏今天下午才拍脑袋想起来的事儿了,那真的是十有**都成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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