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血腥突兀的一幕,郑王“啊”地惊呼出声,双手紧紧攥住了周太后的手臂。周太后虽然面色惨白,但仍挺身挡在郑王身前,颤声喝道:“黄少温,你敢犯上作乱!”
黄少温将高隆的尸身翻侧少许,让伤口的朝向和自己错开,这才缓缓拔出匕首,没让自己身上沾上一丝血液。然后他随手用高隆的衣角将匕首擦干,一抖手已不知藏到了何处。于是整个人又重新变回那低眉顺眼的老太监。
黄少温跨过高隆的尸体,向着周太后和郑王双膝一曲,五体投地,口中恭顺地道:“老奴不敢。让王上、太后受惊,老奴罪该万死!然则今晚实是王上、太后脱离樊笼的最好机会,老奴不忍见王上和太后终老于斗室,不得已行此险举,还望王上、太后恕罪!”
“脱困?”周太后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说,外间那些人?”
“正是!外间之人乃是心向周朝的忠臣,此行转为来救王上和太后脱困,老奴早已与之暗中约好,只要他们能将外间守卫肃清,老奴就里应外合,定能救出王上和太后!”
黄少温本以为周太后会喜出望外,不料她面色数变之后,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冷笑道:“周朝忠臣?哈!大周朝早在十五年前就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忠臣!不过是些野心勃勃之辈,想要将我的王儿吊高了做杆旗帜罢了。赵匡胤虽将我母子囚禁此处,但终究留了我们两条性命,若是出了此门,只怕他日我和王儿欲求全尸亦不可得!
黄少温,你直说吧,外间那些人开出了什么价钱,让你出卖我母子二人?”
黄少温汗透衣襟,连连叩首道:“太后息怒!老奴绝不敢行那欺心之事,外间其中一人名为慕容龙城,昔日本是世宗皇帝麾下将领,对世宗皇帝忠心耿耿;更有一人,是昔日的大理帝王段英思,他父亲段平思与世宗皇帝本是结义兄弟,因此他与郑王亦份属兄弟。
当年赵匡胤篡周之时,他本欲起兵讨逆,却被本国逆臣篡位,其后也被囚禁多年,与郑王正是同病相怜。<>前不久他被慕容龙城自大理天龙寺救出,两人便一同筹谋,要救郑王脱困。
他们应承过,一旦救出太后和郑王,立刻便带郑王和太后返回大理。等到慕容龙城助段英思重登帝位之后,段英思便以王公之位封郑王,届时王上母子再不是赵宋的阶下之囚,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地之主,王上也能生儿育女,建府传宗。”
当周太后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面上终于动容。
郑王并不姓郑,也不姓赵,他姓柴,名宗训,正是周世宗柴荣的第四子,也是后周的末代皇帝。而周太后,自然就是柴宗训的生母,符太后。
柴宗训三岁那年,后周被赵匡胤所篡。当时赵匡胤为了安抚一众后周臣子,并没有对旧主斩草除根,反而封柴宗训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母子二人被迁往房州郑王府居住。
但是柴宗训毕竟是后周正统,赵匡胤不可能对他完全放心,因此所谓的郑王府,其实是个戒备森严的监狱,而周太后和柴宗训身边的两名贴身太监,则是时刻监视他们的暗卫。
这还不算,随着柴宗训年纪渐长,开始对男女一事无师自通,而郑王府中伺候郑王的侍女们,每月都会有专人诊脉,每逢发现有人珠胎暗结,那名怀孕的侍女很快就会从郑王府中消失,下落不知。因此当周太后听到“生儿育女,建府传宗”这八个字时,才会怦然心动。而这一分心动,也让她认真思考起黄少温的话。
世宗皇帝和段平思结拜和盟约,周太后都知道得十分清楚,甚至连后来段英思试图起兵讨伐赵匡胤之事,她也略有耳闻。但她不相信段英思会单纯的因为父辈的交情而花费如此巨大的气力来营救他们母子,遑论封出一名王公。
不过当她听到黄少温的回答时,她便释然了。
黄少温道:“除了段英思与慕容龙城之外,此事的背后还有不少对大周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只要郑王成功脱困,他们不日便赶赴大理,共助段英思夺回皇位,因此段英思才许下王公之位,以作回报。<>”
原来如此!周太后恍然,这其实更多的是一宗交易,段英思来救援他们母子只是一个开头,之后便是以王公之位,换取一干大周旧臣对他的助力。
想通了这一点,她反而放下心来,前半生饱经天家争斗的她,已习惯于天家无情这四个字,她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任何一个帝王,会为了情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去轻身犯险。
至于说段英思成功夺位之后,会不会如赵匡胤一样,对他们母子明面上恩荣以示,实则提防囚禁,她倒不担心这一点。
赵匡胤不放心他们母子,是因为他们是赵宋前身——后周的正统,因此他们的身份本身对赵匡胤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是在大理,段家才是皇家正统,柴宗训在大理没有半点号召力,根本不会对段英思造成任何威胁,因此段英思没有理由去担心他们母子。大不了他就是在回报中掺水,比如说封一个虚衔的王公,给一片贫瘠的封地,但好歹不再是阶下之囚,更重要的是,怀了柴宗训骨血的女人,不再会无缘无故地“被消失”。
“好!我答应了!”
周太后还未答话,原本缩在她身后的柴宗训便已抢着说道,看来他也早已被这座名为郑王府的石头监狱给关怕了,一听到能够出去做个真正的王爷,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周太后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
“好!”黄少温满面喜色地道:“请王上和太后稍待,老奴先去将屋中的下人肃清。”
周太后听他一说,忍不住开口叫住:“且慢!这里的下人总算服侍我母子一场,饶他们性命去吧。”
黄少温躬身道:“太后宅心仁厚,老奴怎敢不从。<>”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块暗红色的香,道:“老奴用此香将府中的下人迷晕,然后再回来接应。”
说着,他两步跃上了楼梯顶,打开机括后,轻轻巧巧地便将钢板托起,哪里还有之前伤重无力的样子。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