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流传着一句形容唐门高手的诗——“天罗地网困龙蛇,神惊魄悸向黄泉”,或许所言非虚。童姥一脸阴沉,在她心底,琉璃已经取代皇甫殇成了她平生第二嫉恨之人。碧蚕蛊研磨所成的毒何等威力,若非她当机立断拼着重伤将毒素驱除,后果真的难以想象。饶是如此,短期内也失去了再战之力。
皇甫殇剑眉一挑:“现在该说一说二十多年前你灭我一字慧剑门的事情了吧!”虽然从黄山二老和炼幽然那里知道了当年的许多隐情,但还是有许多地方困扰着他。
“没什么好说的,杀就杀了,要怪就怪没能斩草除根!”天山童姥冷哼道,她性子孤傲,便是这种受制于人的时候,“别以为姥姥已经成了你的阶下囚,只要你凭借真本事胜了我,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皇甫殇牙痒痒地道:“再动手,你还有开口的机会么?”
“就是,大师姐这话也太过自信了吧!”忽然,一个清朗的女音传来。
众人面色一变,不由循着声音看去。月色朦胧下,远处的一只对月长啸的苍狼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蒙着面,显得有些飘渺无常!
“李秋水!”皇甫殇眉头一皱,以一品堂的势力,天山童姥这番举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想到李秋水对九天九部突袭一字慧剑门之事视若无睹,他便如鲠在喉,因为王语嫣建立起来的些许好感更是荡然无存。
“千里传音!”天山童姥一语道破对方的音功,嘶哑道:“是你这贱人!”
李秋水淡淡一笑,飘然而至:“天变无常,难道你忘了师父临死前的交代了吗?”
天山童姥神色微变:“哼,你们早就成了一丘之貉!”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一字慧剑门和那两人有关系吧?”李秋水不屑道。
皇甫殇隐约觉得当年的灭门之祸另有实情,不由向李秋水问道:“李前辈,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听这贱人胡言乱语,你既然急着想听,姥姥便与你说说!”童姥看了李秋水一眼,“作为弟子,该不该替师父报仇?”
皇甫殇一愣:“该报,可这和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认为是我一字慧剑门杀了逍遥子吗?”
“若是你早生几十年,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童姥淡淡道,“家师的仇人已经被他老人家当场击杀,可千不该万不该,你父亲居然是那两个老家伙的弟子……”
“什么……”李秋水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若真是那伙人的弟子,武功岂能那样差……”说着,看向了人屠剑。
人屠剑老脸一红:“不可能,定国兄乃是一字慧剑门嫡传……”
“一字慧剑门有他那样的高手吗?”童姥冷笑不已,见人屠剑还要辩解,又朝李秋水道:“这事是他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
李秋水呆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哼,皇甫定国天资非凡,那些人出于爱才之心指点几下不足为奇,若他真是那些人的弟子,岂能不知道师父的事情,甚至在知道了我是逍遥派弟子后依旧义无反顾的救我母子?!”
这下天山童姥倒是无话可说,事实上,当年皇甫定国临死之时虽然承认了受过那伙人一些指点,但却憾称对方出于门中规矩无法收他为弟子。只是就像她方才所说,杀就杀了,又能如何,以她的性格,自然是斩草除根。至于白云观,要怪只怪当初名头太旺,天山童姥在杀错人后独自转回天山的路上听说了黄山二老就是白云观之人,杀之泄愤罢了。
“那伙人是什么来历?”皇甫殇皱眉道。
李秋水目光闪烁,似乎极为忌惮提到这些人,略一犹豫,还是暗中传音,将事情解释了一番。
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天山童姥提及到的师门仇人,自然就是不老长春谷中的那些人。
这事情说起来太过离奇,逍遥子当年虽然将追杀自己的长春谷之人击杀,但也受伤颇重,留下传承后不久,便黯然辞世,临死前再三警告门下弟子将来行走江湖万万不可提及逍遥派之名。
但是从李秋水的话来看,皇甫殇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不老长生谷与前世仙侠异志中提到的神仙秘境有些类似。逍遥子无意中闯入其中,学了一身旷世绝学后,又无法忘却外面的滚滚红尘,不久便飘然离去。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逍遥子不说,如今也无人知晓,但从对方派出两个老者追杀逍遥子来看,似乎双方仇怨颇大。好在这神仙秘境出入限制颇大,逍遥子当初又做了不少手脚,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所以,自从逍遥子与那两个老者死去后,不老长春谷也再未出现江湖。
皇甫定国当年游历四方,无意中被那两个不老长春谷的老者指点过一番,为一字慧剑门的埋下了祸根,但归根结底,若不是天山童姥喜怒无常,这事情也不会发生。种种恩怨,实在让人唏嘘。
天山童姥很快就从皇甫殇不断变化的脸色中看出了什么,不由向李秋水喝道:“该死,你怎么把师父的事情说给了他?”
李秋水笑道:“说起来,若是那帮人要找我们的麻烦,第一个要寻上的便是这小子!”
皇甫殇一滞,指了指自己道:“我又不是逍遥派的弟子!”
“那可未必,那些人对于逍遥派的功夫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力,师父虽然将功夫拆分成了三门绝学,但也没把握做到万无一失!”
皇甫殇傻眼,感情这北冥神功不过是逍遥子从长春谷带出来的那部功法的三分之一,至于后悔修炼这北冥神功,开玩笑,以他破损的丹田,哪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本。如此说来,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李秋水的小无相功可以与北冥融合成一门更加强悍的功法,想着,皇甫殇眼中闪过一抹火热。
李秋水本来还想看看这小子被长春谷吓傻的样子,岂料他这么快就变成一副饥渴的眼神,哪里还想不到他的心思,怪笑一声,看向天山童姥道:“师姐也感觉到了天机变化了吧,若是师父所说不错,天下大乱之际,正是那里禁制最为薄弱的时候,此时安安分分的待在灵鹫宫,才是正理!”
“哼,你不也急着出来送死了吗!”童姥冷笑不已,二人纠缠了一辈子,提及师门大仇,居然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心中都是复杂难明。
“天机变化?禁制?”皇甫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仙道中才有的东西吗。
李秋水眼神如刀,见他一头雾水,转而即笑,“先天高手感悟天地大道,对于天机变化最为敏感,你闭关修炼时没有体悟过吗?”
皇甫殇有些脸红,关是闭过一两次,但都是为了修炼功法,至于感悟天地大道,却是从未有过,不过先天境界后,心血来潮的感应的确加强了许多,茅山妖道上山前,他就有些感应,只是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天机之说绝非空穴来风,但都不是很清楚,毕竟天道运行,无常无定。”李秋水继续解释着,“不过这一次的天变之机却是确凿无疑的,据我所知,大宋星天监的星官也有类似的推算。”星天监素以星象相卜出名,皇帝登基什么的都要询问他们的意见,这次与金国结盟对方辽国,小皇帝也曾私下找人询问过星天监的官员,得到的答案都不怎么理想。小皇帝以此为由想要说服高太后放弃结盟之事,可惜收效甚微,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李秋水自然清楚,结合近日的感悟,更加笃定了天下大变的临近。
皇甫殇知道后世的历史进程,结合此前的种种迹象,无不表明北宋的灭亡已经临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按照李秋水的说法,这变化应该就在数月之内发生,甚至更早。他到没有力挽狂澜的心思,个人勇武在这天下崩乱前根本就不足一提,北宋自内而外的腐朽也不是他一介武夫可以左右的,就算他清楚的知道后世许多的先进治国理念,但没有那个土壤,便是费尽心思扶植起来一个新的朝廷,也不过是赵宋王朝的改头换面罢了。当年面对方腊的招揽之时,他就将事情想的通透了。
但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这些,而是那个神秘的不老长春谷,按照逍遥子的说法,谷中的人个个武艺高强,想想也是,那些人几乎长生不老,无数年下来,就是一个傻子也能修炼成了宗师。想着,他又看向了天山童姥,这老妖妇杀了一字慧剑门上下,便是另有隐情,也是罪该万死。长剑一横道:“冤有头债有主,事情既然已经明朗,那便偿命吧!”
天山童姥双掌交错,拼尽全力劈出一股灼热劲风,梅兰竹菊四女同时抢身上前。皇甫殇脚步轻易,四女剑阵刚成,对方已经化作一溜烟出现在童姥面前。天山童姥方才内伤已经强行压制,可惜体内真火已经到了油灯枯竭之境,光凭先天真气如何是皇甫殇剑芒神技对手。好在皇甫殇对她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垂涎欲滴,下手之际留了几分实力,剑芒一闪而过,口中爆喝之际,已经使出八荒魔音趁童姥心神大乱之际迷惑了对方。
外人只当这二人激烈交锋,却不知皇甫殇故意带着天山童姥撞入四女的四象剑阵游走,私下里却是趁着对方被魔音迷惑之际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心法口诀打探的清清楚楚。洋洋洒洒百十余字,极为晦涩,不及皇甫殇继续盘问,童姥双目渗出两道血痕,终于摆脱了魔音之扰。
“该死,你对我做了什么!”天山童姥对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迷迷糊糊,只记得对方爆喝之后自己便像失了魂似的,再次醒来,人已经被这小子抓着,姿势暧昧,好在皇甫殇为了遮人耳目速度极快,又有四象剑阵遮挡,常人难以察觉罢了。
皇甫殇见她难得的出现一抹晕红,哪里不知对方想歪了,不由一个哆嗦,将她撤开,口中却嘀咕道:“您都这把年纪了,我能做什么!”
天山童姥刚被梅剑接住,骤闻此言不禁怒血狂涌,差点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看你一大把年纪,我也不取你性命,趁着还有一口气,和你那位好师妹聊聊人生吧!”皇甫殇略过四象剑阵,朗声笑道。倒不是他心慈手软,实在是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方才那一招八荒魔音为了增强效果,无意中已经使出了从白驼少主口中得到的傀儡秘术,粗暴残忍,几乎将对方的神魂生吞活剥一样,以他的估计,这天山童姥若非乃是修炼多年的先天巨擘,神魂坚韧,只怕不及自己询问完毕就香消玉殒了。饶是如此,对方也无法活过今夜。
天山童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也发现了体内的异样,她这金丹境界得来太过取巧,于神魂之道知之甚少,但丹田的真火可是集精气神与一体的性命相修之物,此时神魂破损,连这命火也开始急速消散,“不!”随着一声惨叫,真火彻底熄灭。
“尊主!”四侍女扶着童姥叫道。
“血,对,血!”天山童姥彻底的慌了神,随着真火的消散,功力也急速的回落着,之前每一次散功重修真火虽然也会消失,但却是循序渐进,一直能够保持着勃然的生机,但这次却是不同,那种无助的苍老之感,让她第一次体悟到了什么叫做大恐怖。竹剑此时离得她最近,近到小姑娘脖颈上的血脉被她看的一清二楚,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识的,她就咬了过去。
四女方才想着怎么摆脱皇甫殇等人去为童姥寻来血食,竹剑的惨嗥已经传来。按理说天山童姥此时的功力也不见得强过四女,但她们全无防备,甚至还要留意皇甫殇等人的举动,童姥一咬得手,手中的力道似乎都大了几分,竹剑想要挣脱都挣脱不得。青春的热血滑过喉咙,让童姥的眼中多了几分疯狂。其余三女皆是不可思议,反应过来后终于想起救下好姐妹,所幸童姥这番举动不过是饮鸩止渴,对于恢复功力却是没有丝毫帮助,几乎没怎么费力,往日高高在上的灵鹫宫尊主就被她们三人轻易拦下。竹剑一脸惊恐,掩面疾退,指缝之间,鲜血涔涔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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