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让人请出舍妹,不一会两个侍女从屏风后面,扶着一个娇柔婀娜的妙龄少女出来,正是李琦儿。李琦儿先向哥哥施了一礼,便坐在了李存孝身旁。赵东阳看了一眼,心想这黑钟馗一般的李存孝怎么会有一个生得如此白皙的妹妹?真是一样米出两样饭。
李存孝道:“这是我远房大伯家的妹妹,因家里遭了难,再无别的亲人,遂来投奔我。就像我亲妹妹一般。”说着他又将赵东阳介绍给了李琦儿。李琦儿向赵东阳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赵东阳这才明白为啥李存孝兄妹二人长相为啥差了这么多。原来只是远房堂妹。不过他却觉得这事有些别扭,李存孝突然请出自己妹妹来,难道是要给我相亲?
不过李存孝却并没有提别的茬,只让妹妹代表他,给昭义军众将敬酒,算是感谢解救之恩。李琦儿挨桌敬了酒,便起身告辞,返回内宅了。赵东阳心想,可能是我多心了,也许这只是李存孝尽地主之谊的一种方式。
又吃了一会酒,众将也都酒足饭饱了,李存孝便结束了宴席。众将各自回营,却独留赵东阳。两人换了地方,到后院中一个临水的小阁子里,升起小火炉,暖上新醅酒,再来第二顿。
此时阁中只有赵东阳和李存孝两个人,仆从侍卫也都被赶出了院子,周围再无旁人。两人遂能自在说话。赵东阳先问起了李存孝今后的打算,并将当日在赞皇山之语重提。
“还是那句话,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邢、洺二州我不能要。”
“可这赵州地方狭小,又如何能让贤弟一展抱负?打回河东去?”
赵东阳的话触动了李存孝。没错,他如今的抱负,就是能打回河东,击败李克用,诛杀李存信,以报逼他叛出河东之仇。
见李存孝陷入沉思,赵东阳又笑着道:“弟弟若不想占哥哥的便宜,我们可以联手去取别人的基业。”
“哥哥可是指王镕的成德军?”
“没错!王家虽然世代镇守成德,但王镕仁而不武,贪图安逸,不思进取。早晚会丢掉祖宗基业。咱们不取,也早晚便宜了别人。恰好这次,王镕又出钱粮助李克用攻你,可为开战的借口。”
李存孝听了,抚掌道:“弟弟正有此意!无奈缺兵少粮而已!”
赵东阳呵呵一笑:“哥哥恰有几万人马,和使不尽的钱粮,可以助弟弟一臂之力。”
“当真?”
“我何曾诓骗过你?”
李存孝两眼放光,内心很是兴奋。他知道赵东阳是真心想帮他,但他也应该给赵东阳足够的酬谢才行。
“若哥哥帮我夺得成德,愿以冀州作为酬谢。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哈哈哈!都是良心账,立什么字据。冀州我就不要了,冀、赵、深、镇四州本为一体,正是弟弟将来进取河东的基业。我只希望事成之后,你可以出兵助我攻取魏博。”
李存孝一听,当时懂了,原来赵东阳志在吞并罗弘信的魏博军。魏、博等州更在邢、洺以南,并不与成德军相干。到时候赵东阳向南发展势力,他李存孝则向北兴兵,两人互为依靠,倒是美事。
就在这小阁子中,两人借着酒兴,定下了一个关乎未来的方略。这个方略大致分成三步,首先是,赵东阳先助李存孝取成德,然后李存孝再助昭义军取魏博。之后二人又约定,王处存的义武军归李存孝,卢彦威的义昌军则是赵东阳的囊中物。第三步,就是待两人一起平定了成德、义武、魏博、义昌四镇之后,再联手向北争夺卢龙,平分其地。
“如果一切顺利,到时候整个河朔,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天下了!”赵东阳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一片广阔天地。
“哥哥的意思,在我们完成这几件大事之前,不要主动招惹河东吗?”李存孝心里,其实是想先找李存信寻仇的。不过,赵东阳的方略,也给了他极大的诱惑。
“没错。河东军实力还在你我之上,这次若没有护国军的帮助,单凭哥哥一己之力,也很难解赵州之围。所以过早卷入与河东军的决战,对我们是不利的。我们最优的策略,就是借助护国军、忠义军、宣武军等军的势力,与河东军周璇,与此同时,不断的壮大自己,直到我们拥有整个河朔。到时候,太行八径一齐进兵,还愁不破晋阳吗?”
“好!存孝从来长于厮杀,短于谋划。哥哥文武双全,实在让人佩服!以后存孝什么事都听哥哥的!”
两人越聊越投缘,最后决定刻臂为盟,约为兄弟。两人论了齿序,赵东阳长了李存孝三岁,为兄。李存孝为弟。两人依照当时人的习惯,以匕首划破手臂,滴血入碗,碗中盛满血酒,两人一饮而尽。
喝完这最后一碗血酒,赵东阳终于醉了,就要告辞回去休息。李存孝却道:“弟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哥哥暂留片刻。”
“贤弟何事?尽管说来。”
“舍妹琦儿,哥哥席间也见过了,觉得如何?”
“是个温婉的好女儿。”赵东阳闭着眼说,喝了这么多酒,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就托付给哥哥,咱俩亲上加亲,如何?”
原来存孝果然有此意。赵东阳笑道:“弟弟莫要说笑,你知道哥哥已有发妻,难道能让琦儿做小吗?以后不可说这等混账话,咱俩已是结拜兄弟,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李存孝听了,心中有些不快。我李存孝的妹妹,虽然是个假的,但还比不过一个汴州营妓吗?还是哥哥仍被蒙在鼓里,不知那王参军的底细呢?
李存孝也醉了,借着酒劲说道:“哥哥所说的发妻,可是那日所见的王参军?”
“没错。”
“哥哥可知这王参军的底细?”
“当然!她是杨忠肃公的义女,长葛王氏家的千金。弟弟问这个做什么?”
李存孝一听,心说赵东阳果然不知道王参军的底细,难怪会娶为发妻。他当即脑袋一热,说道:“哥哥被人哄骗了!”
“怎么了?”
“那王参军哪里是什么王氏的千金,根本就是一汴州营妓。想当年我战黄巢时,路过汴州,就曾……就曾……”李存孝见赵东阳变了脸色,没敢继续说下去。
“就曾怎样?”赵东阳怒目而视。
“曾让这王参军,陪侍三日。”
“呵呵,此话当真?”
“当真!哎呦!”李存孝当真两字刚一出口,赵东阳一拳正砸在李存孝的面门上,李存孝猝不及防,疼得哎呦一声,当时鼻子就喷出了血。
李存孝猜到赵东阳可能会动气,但完全没想到会出手揍他。长这么大,从来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何尝挨过别人的打?剧烈的疼痛当时就激怒了他,随手抄起凭几,就朝赵东阳砸去!
赵东阳虽然醉酒,反应也不慢,也抄起自己面前的凭几迎了上去。啪的一声,两个梨花木的凭几各自碎成了几半。木片飞落入红泥小火炉中。
李存孝见没打到赵东阳,便纵身一跃,向赵东阳扑了过去,两人搂在一起,扭打成了一团。片刻前还称兄道弟的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李存孝把赵东阳压在了身下,一边抡起锤头一般的拳头招呼着赵东阳,一边说道:“你竟然打我!我说得可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她就是营妓!”
赵东阳被这话一激,也不知哪来一股蛮力,竟然一下将李存孝扳倒,反压在了他的身下。赵东阳也抡起拳头一边猛揍,一边骂道:“我操!你还敢说!你还是人吗?大嫂你都上!”
“我他妈当时哪里知道……哎呦……哎呦!”
“不知道你更不该上,你也不打听清楚……哎呦!”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互相揍得鼻青脸肿。因整个院中只有他们二人,虽然动静不小,却无人知晓。两人一直打到筋疲力尽,浑身酸痛,连抬手还击的力气都没有,才各自躺倒在地上挺尸。
旁边虽然就挂着两人的佩刀,但打到这个地步,两人谁都没有动刀。赵东阳喘匀了气,才说道:“这事……我早就知道。”
“什么?你知道我和她……”
“不是,我早就知道她在汴州驿馆。我们当初就是那么认识的。”
“你……你既然明知道,怎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揍我?”
“谁让你嘴那么贱,这就当是我替她揍你。”
“你也没打赢!难道我揍你揍得不惨?”
“怎地?不服?还想再来过?”
“来就来!谁怕谁!”
“等等!什么味儿?”
一阵焦炭的味道传来,两人起身一看,阁子已经起了火。原来刚才梨花木的凭几碎木落入小火炉中,火烧了出来,引燃了阁子,火势已经不小。
“快走!”赵东阳说着艰难爬起,一把扯起了李存孝,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挪的逃出了阁子。他俩才出来没多久,整座阁子就烧塌了。
两人相视而笑,李存孝望着火堆说道:“好一棚大烟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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