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珠家的二郎就快满月了,送点什么礼物呢?”李婵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征求张寻的意见。张寻却忽然说道:“咱们结婚吧。”
李婵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笑了,继续说道:“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想出份子钱?”
“你是不信我吗?”张寻有些失落。
“不信你什么?”
“我要娶你。”
“你是觉得,我提彩珠家二郎的事,是有别的意思?”
“没有。”张寻握住了李婵的手,“绝对没有!我就只是想对你说这件事。”
“你想结就结喽。这么多年我都等了,还急这一时三刻的吗?”李婵抽回玉手,“再说了,我也不想嫁你了。”
张寻的心咯噔一下,急忙从睡榻上坐起,扯起李婵的双手,说道:“婵儿,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为我受了很多苦。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的心意你应该清楚,我……”
“我不清楚。”
李婵一句话,噎得张寻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我……”张寻认为李婵一定还是在意裴七娘失踪的事。裴七娘自从不辞而别,一直音讯全无。几份踏白司和密事署分别提供的报告都似乎暗示,裴七娘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张寻承认,起初几年,他没有娶李婵,的确是因为不想对不起裴七娘,他总认为还能寻回七娘。但是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张寻的心里,也慢慢起了变化。他怕对不起七娘,但是如果七娘真的不能再回来了,李婵却等了他一辈子,那岂不是更加对不起李婵吗?
张寻知道,此时李婵最想听的话,一定是由他亲口说,说他心里已经没有裴七娘了。然而张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想说“我知道七娘已经回不来了”,却又觉得这么说的话,反而会伤害李婵,仿佛李婵只不过是七娘不在之后的无奈之选。最后憋了半天,张寻才说了句:“婵儿,我心里真的有你。”
“我知道。”李婵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
李婵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默默地说道:“我听到了很多传言。”
“什么传言?”
“直视我的眼睛。”李婵用大唐公主才有的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张寻不知李婵要干什么,只好照做,李婵一双水汪汪又弯弯会笑的大眼睛,让他着迷。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思考,必须马上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听明白了吗?”
“明白。你问吧。”
李婵盯着张寻的眼睛,突然问道:“你是要夺走我们李家的江山吗?”
“这……”张寻万万没想到,李婵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一瞬间卡壳了,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李婵的眼神有些黯淡。
“你知道什么了?不是,我的答案是‘不是’!”
“你认为我会信吗?如果真的不是的话,刚才为什么没有马上回答我?”
“我……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我还以为是关于七娘的事儿,这两个话题之间实在是太跳跃了嘛,你这样很赖皮好不好。”张寻有些急了,他不想就这样被李婵误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误解他,唯独李婵不可以。因为李婵不仅仅是大唐的公主,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好了。你不用哄我。天下,其实是你们男人才去争夺的东西,我们女人,本不应该去关心的。只不过,老天爷让我投胎到李家,做了大唐的宗室女。如果我的夫君恰是李家的掘墓人,那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呢?所以……我可以嫁给你。但是咱们有言在先,如果有朝一日,你登上九五,那我只能先走一步,去见高祖了。”
张寻一把将李婵搂到怀里,用尽力气说道:“婵儿,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天,永远不会。”
从张寻的拥抱中,李婵能够感受到浓浓的爱意。张寻此时此刻,说得也许是真心话。只不过她清楚,如果真的需要在江山和女人之间做选择,很少有男人能够为了女人,而舍弃江山。也许此时,张寻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到那个位置上。
李婵软软的瘫在张寻的怀中,笑着捏了一下张寻的鼻尖。对于张寻,她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只要被张寻抱紧,她就觉得浑身酥麻,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她遂暗暗下了决心,不论将来张寻是否会篡夺李唐,此时此刻,她都要跟张寻在一起。将来,大不了一死以谢列祖列宗。
“好啦!别一副苦瓜脸了。我信你还不成?”李婵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咱们的婚礼,既不在长安办,也不在邓州办,就在这菀窳阁里办。”
“没问题,我答应你。”张寻终于笑了。
就在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婚礼的细节时,忽然阁子门口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寻抬头一看,正是李婵的贴身丫鬟彩梦。
“什么事?”李婵问道。
“宋押衙急匆匆赶来,说是要要事要向楚王禀报。”
张寻一听,急忙整理好衣冠,别了李婵,下了阁子。
宋蛮早已在一间偏殿候着张寻。一见面就道:“河中府传回来的消息,李暮亲率两万护国军,去攻阴地关了。”
“什么?!”张寻一听立即变了脸色,“谁让他出的兵?啊?可是奉了天子的诏书?”
宋蛮摇了摇头:“没有。这是护国军出征的檄文。”
张寻接过檄文,大致扫了一眼,气囔囔说道:“这个李暮!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竟然敢假仗着我的名义出征了!”
原来,在檄文中,李暮竟然自称是奉了楚王的命令讨伐河东。
“马上给李暮下令,让他立即撤兵!敢违军令,后果自负!”
返回阁楼,张寻还没消气。李婵见他这副表情,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张寻不说,她也不便询问。对于后妃干政,宗室女可是从小就都受过严诫的。
没想到,张寻却主动说道:“李暮太让我失望了!”说着,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李婵听完,却是莞尔说道:“李暮也是用心良苦啊!”
“此话怎讲?他能有什么苦衷?”
“夫君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李暮为什么要假以你的名义讨伐河东,他又究竟为什么要讨伐河东,这些缘由,难道你真想不明白吗?”
张寻当然能想明白,他只是不喜欢手下人擅作主张,虽然李暮并不仅仅是他的手下人,更是他的好兄弟。
“我明白,他一定是为了赵东阳。阳子见我没答应出兵,肯定又去找李暮了。这个李暮!耳根子太软!太糊涂!”
“他要是真糊涂,就不会假仗你的名义了。他怕赵东阳怨恨你不帮忙,所以才以你的名义出兵。真没想到,李暮平时看起来蛮粗枝大叶的,竟然为了你们兄弟之间不伤感情,也能细心到这个地步。”
李婵的分析一点都没错。李暮此举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维护他们三人,特别是张寻和赵东阳之间的关系。
赵东阳向张寻寻求帮助时,曾明确提出了一个“围魏救赵”之计。因李克用亲率大军围困赵州,晋阳兵力空虚。因此只要派出一支军队,进攻阴地关,做出要袭击晋阳的态势,李克用必定会班师回援。到时候,赵州之围自然就解了。
然而张寻却并未答应帮助赵东阳。当消息传到河中,李暮心里觉得颇为不快。他觉得张寻变了,变得不顾念兄弟感情了。所以当时他就想自己领兵去攻阴地关,实行“围魏救赵”之计。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如果只是自己出兵,那么赵东阳虽然会感激他,却一定更会加怨恨张寻。而这,是李暮不希望见到的。所以,最终他决定,即使冒着激怒张寻的危险,也要假称是张寻让他出兵。只有这样,才能既帮助了赵东阳,又维护了张、赵两人之间的情谊。而后果,就是他可能被张寻治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然而李暮的纠结,远在邢州的赵东阳是无从知晓的。当他得知张寻已经派李暮率领护国军进攻阴地关时,心情甚是欢喜。觉得到底是好兄弟,什么时候,都最值得倚靠。
此时,已是景福三年正月。大唐天子李晔又改了纪元,将景福三年改为了乾宁元年。赵州已经被围困了将近四个月,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光了,再坚持下去,就要开始吃人了。李存孝左右等不来援军,知道自己已是死路一条,终于下了决心,要开城投降。
李存孝亲自作书一封给李克用道:“孩儿自幼承蒙父王大恩,位列封疆,难道我真的想背弃父王,投靠仇敌吗?实在是李存信屡次诬陷,才逼得儿走投无路了。孩儿希望能够再见父王一面,说句话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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