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禁军大营。
中军营帐中,吕布正端坐在其中。董卓废帝之后,非但自己成为了相国,连带身边的所有亲信也都加官进爵。吕布自然也不例外,被董卓从骑都尉擢升为为中郎将,封都亭侯。而且还在洛阳城中为其选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宅院做府邸,不过吕布久在军旅中,早已习惯了军营中风餐露宿的生活,因此除了大部分时间守护在董卓身边,其余时候也多在禁军大营里。
虽然才加官进爵,然而此时的吕布却是眉头紧锁,端坐了片刻,又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内来回踱步,脸上似有所思。而在军营当中的方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面令牌,却并非是吕布所有。
吕布来回走了几步,终是站定了脚步,转身朝帐外的亲兵朗声说道:“来人,去将文远召来。”
“喏。”帐外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人回转来,正是张辽。
“文远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唤文远来有何要事?”张辽进到帐内朝吕布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哐当!”吕布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拾起方案上的令牌,随手掷到张辽的脚边。
张辽拾起令牌,定睛一看,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是你的令牌吧?”吕布淡淡的开口问道。
张辽沉默片刻,沉声答道:“是。”
“那为何此令牌会出现在北门城守手中?”吕布眯起眼睛,直直的望向张辽,接着问道。
张辽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那万年公主可是你放出城去的!”吕布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是!”张辽沉默了半晌,终究沉声应道。
“混账,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吕布见张辽承认私放万年公主,当下勃然大怒,拔出佩剑遥指着张辽,怒道,“万年公主乃是义父点名要捉拿之人,你作为我的下属,却将其私放出京,若是为义父所知,你将我置于何处!”
吕布如此大怒,并非没有道理,董卓如今虽对他推心置腹、百般信任,然而毕竟吕布一系乃是并州军,并非是董卓凉州人马,真正来说算不上董卓的嫡系,而且董卓其人多猜疑,吕布即便受其恩宠,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董卓。
因此,若是让董卓知道万年公主乃是张辽所放,不知会生出多大的怒气,毕竟董卓对这个皇室女子的看重,吕布是非常清楚的。而张辽又是他的手下,经此一事,董卓必定会对他产生猜忌之心。
“将军!”张辽长跪于地,叩首道,“辽一心为将军着想,还请将军明鉴!”
“你为我着想?”吕布怒极反笑,“你倒说说,你如何为我着想的?”
“董卓其人残暴无道,早已引得天下民怨沸腾。如今更是只为一己私欲而妄行废立之举,此人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人欲行王莽之事,然却无王莽之才,王莽为发迹之时,亦知谦恭待人,而董贼又如何?在辽看来,这董贼灭亡之日必不久矣,将军雄才大略,难道甘愿为其陪葬?”张辽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吕布对视,字句铿锵的开口说道。
这次轮到吕布无言以对了,虽然吕布并不善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便看不清天下大势,如今董卓看似势大,朝臣莫敢不从。然而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家王朝,关东之地,人人只知天子,又有几人知董卓其人?而且吕布也知道,袁绍等人已经开始在招兵买马,只怕不多时便会起兵举事,这董卓并非看起来那么高枕无忧。
“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将军你我皆是并州人,手下士卒亦皆是来自并州,而他董卓乃是凉州人氏,其心腹亦多是凉州之人。虽董卓他如今看似对将军你宠信无比,然而董卓其人性多猜忌,谁能保证他对将军你会一直如此信任,一旦哪一天将军你因小事触怒于他,难保他不会借题发挥,届时只怕将军你自身便是难保了。”张辽接着说道,他看见吕布脸色数度变幻,心知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对吕布起了作用。
“那按文远你的意思...”吕布并非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而张辽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如今张辽这一番话让他的确大为触动,不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如今董贼势大,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张辽笃定的开口道,“将军可以对董贼虚以委蛇,等待合适时机再将其一党一网打尽,尽收其部属。届时将军你便是平逆功臣,声望必不是如今能...”张辽缓声说道。
“义父待我不薄,要我对他不利...”吕布微微摇了摇头。
张辽见吕布欲言又止,知其心中所念并不算坚定,然而如今时机未到,此事也并不着急。因此他改口接着道:“所谓狡兔三窟。既然将军不愿反董贼,那么也应该多多联络士人,与其亲近,等到日后若是有变,将军你也可长袖善舞,不至于沦为和董贼一个下场。”
吕布久久没有言语,张辽也不再出言,只是静静的等待吕布的决定。良久,吕布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对张辽所言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开口道:“罢了,文远你与高顺是我最器重的手下,今次你私放万年公主之事,我便不会再追究,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可谨记。”
“喏,文远必定谨记将军所言。”张辽面色不变,虽然吕布口中不说,但是他决定不再追究自己私放万年公主之事,便已经是一种表态。
“你先出去吧。”吕布转过身去挥挥手,让张辽自行离开。然后自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吕布当初之所以拜丁原为义父那是没有办法之事,因为他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为了取信于丁原他只得委曲求全,然而丁原对他却始终只是信而不任。丁原一方面将吕布视作亲信,让其随侍在自己左右,却并不对其委以重任,在他入京被任命为执金吾之后,也不过给了吕布一个主簿的文官虚职。而董卓则不一样,董卓不但信他,更任他,许以高官厚禄。
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么。如今吕布位高权重,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是吕布每每想起董卓那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心中便是闪过阵阵的后怕。
正如张辽所言,董卓其人猜忌之心颇重,而且极为易怒,常常因为小事而杀人,随侍在这样的人身边,吕布不得不百般小心,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池。这种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何是吕布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想要过的?
“将军。”吕布正在思虑着,帐外忽然传来自己亲卫的声音。
“进来。”吕布将那亲卫唤了进来,开口问道,“何事?”
“将军,司徒府上来人,说王大人想要延邀将军你今夜到府上赴宴。”那亲卫拱手答道。
“司徒?”吕布略一迟疑,如今的司徒便是那王允,此人虽为党人,但其人颇为油滑,哪方都不得罪。阉宦得势他便亲近阉宦,董卓得势他也接近董卓,因此为董卓看重而升为三公之一。不知此人来邀请自己又为何事,吕布想了想,寻思着还是找个借口推脱算了。
“你转告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司徒大人的好意奉先心领了,但是今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便出席宴会,还望司徒大人海涵一二。”吕布朝自己的亲兵摆摆手,开口道。
“喏。”那亲兵领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就在亲兵将要走出去之时,吕布忽然又开口将其叫住。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那亲兵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罢了,你还是去告诉那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吕奉先今日必定准时赴宴。”吕布却是改口说道。
那亲卫虽然不解,不过既然吕布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只能原话去转达。
“嘿嘿,狡兔三窟,文远啊,你这是让我早些寻好一条退路么...”良久,营帐内隐隐传来这么一句话,仿似呢喃般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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