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黄巾贼的阵中已是一片混乱,张角的号令早已不管用,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侍卫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天公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离开!”一个忠心的侍卫格开一支不知从何放射来的冷箭,护在张角的身前开口道。
“如今众位兄弟在此受官军屠戮,我如何能一走了之!”张角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将军…”那侍卫还想再进言。
“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张角从他手中劈手夺过单刀,纵身杀入敌阵中。
“保护将军!”那侍卫手中一空,见状大惊,赶紧跟上前去,护卫在张角身边。
“啊!”张角一刀劈开身前的官军兵士,只觉一阵力竭,再无力继续上前杀敌,只能以刀杵地,微微喘息起来。
“将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才那侍卫再次上前的劝道。
“你...”张角喘着粗气,怒目横视着他。
那侍卫皱着眉望见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而谷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心知若再耽搁片刻,只怕真无法离开了。当下咬牙一掌劈在张角脖后,张角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力的瘫倒下去。
那侍卫赶紧托着张角的身子,也不管他还能不能听到,低声在张角耳边叹道:“将军,你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已是绝境,我们又如何忍心让你一同赴死呢!”
说罢,侍卫将已然昏过去的张角扛在背上,领着张角最贴身的一群护卫朝着官兵最少的东面快速的杀奔了过去,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谷口的官军竟是愣生生的被他们杀出一个缺口,供背负着张角的侍卫逃了出去。
“似乎还有漏网之鱼。”童英眼尖,看出了那侍卫这背负一人的怪异奔跑姿态。
“呵呵,看那人的穿著,只怕还是条大鱼。”宗员微微一笑,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他俩的绷紧了一晚的心绪也稍稍舒缓了些,开始有闲心开开玩笑。
“那好,此处大局已定,不若你我二人分两路追击。”童英道。
“好,看我俩谁能先抓到这条大鱼。”宗员点点头,带着自己亲卫迅速的走下山谷。
不过童英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手执长枪独自一人朝着那侍卫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除了童英自然也有其他官军注意到了那侍卫的异样,不多时,便已有数人追了上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那侍卫脸上的焦急之色越盛,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不知何时,他身前竟是出现了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把他交给我吧。”
侍卫闻言,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定睛一看,显然是认出了来人,不由诧异的说道:“大人?”
“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将他安全的带出去的。”黑影见侍卫认出了自己,重复说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闻言,侍卫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望向对方。
黑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侍卫轻轻将张角放到地上,然后竟是朝黑影单膝跪下,无比郑重的说道:“天公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大人能将天公将军救离险境,来世我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正欲开口,然而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分明是一队官军追了过来。
那侍卫脸色微微一变,当下站起来,对黑影急道:“你带着将军快走,我去抵挡一阵!”
说罢,也不待黑影接话,转过身朝官军来的方向奔过去。
黑影缓缓将张角背负在身后,不经意的瞥了眼不远处,那个侍卫的身影已经湮没不见,不由摇头轻声道:“想不到这逆匪中也有如此忠义之士,若是能为大人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黑影摇着头,快步往渺无人迹的东面走去。
“贼子休走!”不过他也未走远,便有一人衔尾追了上来。
不知为何,黑影闻言竟是微微一愣,止住脚步转过身望去。站在不远处的不是童英又是何人?
“贼子往哪里去!”童英见他不再继续往前,反倒是止步转身看向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临敌之时切忌分心,这是师父童渊时常挂在嘴边教谕他的话。此时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握紧手中的长枪,朗声道。
随着对方转过了身,童英也看清了他的装扮,黑衣紧紧地裹住身体,一张黑纱遮住面庞,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哦,我要走,你能留得住么?”蒙面黑衣人轻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童英冷声道,长枪斜斜指着蒙面黑衣人背负着的张角,开口道,“难道你准备背负一人与我打斗?”
“这又有何不可。”蒙面男子言语中透着一股冷傲。
“既是如此,那你不要后悔!”童英显然是被蒙面男子这轻蔑的语气所激怒,长啸一声,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枪尖直刺向对方。
蒙面男子见他枪势来得如此的快,似乎也微微有些讶异,略一走神,枪尖的寒芒竟已经快要抵到胸口。
不过这蒙面男子显非庸手,在童英的长枪几近接触到身体之时,腰竟是硬生生的一拧,堪堪躲过这一枪,只是凌厉的枪势划过衣袂,却是割破了一角,一片黑布缓缓飘落。
“阁下似乎并非是黄巾贼吧?”童英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对方,只见他脖间并没有系上黄巾,不由冷声问道。
“不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瓮声答道,。
“既然你不是逆贼,只要你放下背负的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说道。
“生路?”蒙面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没有开口。
童英见他不言,以为自己所言使他意动,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蒙面男子却先开了口:“你知道我背负之人是谁么?”
“谁?”童英沉声问道。
“他便是贼首张角!”
“张角?”童英一怔。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么,在战场上绝不能分神!”就在童英这一怔的工夫,那蒙面男子却是一脚踢出,地面的沙石竟然化成一道帘幕,劈头盖脸的打向童英,遮住他的视线。
童英临危不乱,身形从地上干拔而起,躲过沙石的突袭。只不过那蒙面男子却是长笑着飞快的朝远处跑去。
童英哪肯让他就此逃脱,双脚甫一落地便迅猛的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拼命的追逐起来,童英惊讶的发现,虽然那黑衣人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但是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自己,反而隐隐将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前方是一片密林,一旦被蒙面黑衣人进到里面,那么只怕自己很难再发现他的踪影。
“咻!”就在童英感觉自己已然无望追上对方,而开始心生焦虑的时候,一支黑漆漆的羽箭却是在远处凭空出现,直射前方的黑影。
蒙面男子来不及思考为何前方的密林中会突然有羽箭射出,然而仍旧下意识的一闪身,箭镞划破空气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泛着冷光的镞头深深的扎进地面,激起些许沙石碎屑。
“咻!”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第二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踵而来。这次只是擦着他的衣角,险险躲过。
黑衣人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密林,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是有埋伏。刚才躲避那两支羽箭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而他心中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依然在锁定着自己。微微偏转过头,童英已是越追越近。
他蒙着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想不到这里面也有官军,只怕今日还想要带着这张角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
思虑及此,蒙面男子竟是转过头望向童英,童英不敢大意,站在离他三步的距离,枪尖遥指对方。
“你想要他,那我便将他给你。”那蒙面男子却是一手拎起昏迷中的张角扔向童英!
童英不敢大意,后撤一步,侧身接住张角。
“咻!咻!咻!咻!咻!”
与此同时,密林中黑色的羽箭连环而发,数十支冷厉的箭镞带着流光紧跟着蒙面男子,杀气凛烈,显然是想要将此人一击必杀。
不过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蒙面男子在扭动了几下身子,那些看似迅猛无比的羽箭便被他轻易的全数躲了过去。
“咄!”最后那支黑箭也落了空,狠狠地扎进一颗巨石之中,箭尾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而那蒙面男子则早已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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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英望着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两步,旋即便放弃了努力,刚才对方身负一人尚且能将自己拉下这么长的距离,如今显然更不能追上。
他返身将张角负在身后,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童英循声望去,那片密林中竟是走出了数十位手执弓弩的官兵,而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宗员。
宗员瞥见来的是童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想不到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你说得果然没错,这真是条大鱼啊。”童英微微一笑,将张角扔到地上,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宗员自然也没见过张角真人,一见童英面露喜色,不由笑道:“他是何人?”
“这便是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童英正色道。
“当真?”宗员又惊又喜,赶紧将手上的五石长弓交给了身边的亲卫,快步走到童英身边,仔细打量起地上的张角来。
童英一见到这强弓,旋即想到刚才最初那两箭和最后的那一箭必定都是宗员用此弓射出,毕竟其余兵士手上的弓箭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当下说道啊:“若无宗兄你那三箭,只怕我也抓不到此獠。”
“呵呵,休要如此说,这人是你抓住的那便是你童英的功劳。”宗员笑着说道,“你看我可像是夺人功劳的小人?”
“那好吧。”童英拗不过宗员,只是无奈的点头道。
“走吧,我们回营吧。”宗员笑着点点头,快步往葫芦谷的方向走去。
童英跟在他身后,眼角不经意瞥见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就是自己与那蒙面男子最初激斗的地方。
“咦,这是…”童英目光忽然投向地上,俯下身拾起一件东西,那是一块黑布,童英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自己从那蒙面男子身上割落的。
他将黑布放到掌中,拿到眼边仔细端详一番,神色却又微微有些错愕,因为他看到布上竟是纹着一只惟妙惟肖、矫首昂视的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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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广宗不远一处小山上,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站在半山腰,遥望着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属下无能,未能将那张角带回,请大人责罚。”这站在后面出言的男子正是当晚想要救走张角的黑衣蒙面人。如今他依旧是一袭黑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
“无妨。”站在前面的男子淡淡的出言道,“想要在乱军中单独救出张角,实在是太过为难你了。”
“可是终究是我失责,若是我能早去一步,发现官军的计谋,也不用枉死如此多的…”黑衣人依旧自责道。
“不用说了。”男子语气依旧很冷漠,“我们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
男子微微一抬眼,仿佛能从天边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残阳里看到些许血迹:“那么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那张角怎么办?”黑衣人蓦然抬头道。
“此人还有些许价值,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单独将他救出来…”男子缓缓说道。
“要不然我找机会进到官军中,制造混乱,借机将他给救出来。”黑衣人轻声道。
“宗员此人向来小心谨慎,张角这样的贼首必定会严加看管,你何必去涉险。”男子淡淡的说道,“何况只要张角到了京城,随时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宗员只是当了一回搬运工罢了。”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味道。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吹过山坡的风也开始有些凉了,黑衣人抬头望天,远处那如血的残阳似乎又殷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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