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蒙古一方。
微风徐徐吹来,天上繁星点点,态势极低,似乎下一刻便要倾覆下来。
早夏的虫鸣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开始咕咕鸣唱起来,生机盎然,更衬托的夜色更加宁静。
便在这宁静之中,蕴藏着无限杀机。
“血手”厉工位于蒙方东、西、南、北、中四营中的中营。
实际上,忽必烈排兵布阵甚有大家风范,所谓的“东、西、南、北、中”不过是大概位置,若从天空俯视而下,便会发现这其中绝没有那么简单。
东西南北四大营所大抵各有一万人,或多或少,唯有居中营所,人数最多,达到三万人,这是为了以防大宋偷袭,一旦大宋有所异动,立即能对其他营所援救,将大宋逼入死局。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部署。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还没有哪支军队,敢行夜袭之策,今夜他们同样不相信会有什么意外。
厉工正在营帐之内打坐,时间缓缓流逝,破晓时分,夜幕前所未有之漆黑,突然之间,他心脏蓦地一颤,睁开双眼,无边的杀意自其双眸爆射而出。
只听他喃喃的道:“终于等到你了!今夜老夫不将你薄皮抽筋,难消心头之恨!”
咬牙说了这一句话,他霍然起身。闪出营帐。
营帐外,魔影邓解和鬼刀李开素等数十名阴葵派高手立即涌了上来,魔影邓解和鬼刀李开素同是阴葵派绝世高手,与符瑶红相比。也不相伯仲。
阴葵一派,厉工独步群雄,一枝独秀。
其下诸多高手,但毕夜惊、烈日炎、符瑶红等三大高手相继惨死,现在阴葵派高手也有些不够用。便以这两人武功最高。
魔影邓解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黑影之中,整个阴葵派,除厉工之外,他轻功最为鬼魅、灵异。
鬼刀李开素,一双手又大又长,手中是一柄式样诡异的长刀,月光之下,泛着森森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邓解拱手道:“宗主,出了什么事?”
厉工冷冷的道:“去东侧忽必烈大营。”
邓解错愕不解。李开素有些疑惑的道:“孟珙就算偷袭,也该偷袭这里,忽必烈命我等在此守株待兔……”
啪!的一声。
李开素话还没说罢,虚影一闪,人已被厉工狠狠扇了一巴掌,定眼再看,厉工却仍站在原地,好似从来不曾动过一般,这魔门足以与蒙赤行相媲美的第一高手,武学之诡异。教人咋舌。
只见厉工目光森冷,他的语气更加森冷:“李开素,你脱离阴葵派,投到忽必烈麾下如何?”
嘶!!
一股凛然杀机。浩浩荡荡弥漫开来,这不是玩笑,而是切身实际的杀机。
李开素额头沁出冷汗,不由跪倒在地,冲厉工请罪道:“属下有罪,求宗主责罚!!”
其余人则好似什么都没瞧见。也没一人给他求情。
魔门中人,向来是自私自利,谁的武功高,谁便是掌门,同时竞争也十分激烈,李开素被厉工所杀,他们是乐见其成。
可不是嘛,少了一个李开素,自己上位的概率不就大了一些。
“哼,起来吧。”
“多谢宗主不杀之恩!”
厉工一双狭长眸子横扫诸位阴葵派门人,缓缓的道:“岳风此子,先杀我阴葵派三大高手,又羞辱于我,不杀此人,本座誓不为人!今夜他必将偷袭忽必烈营帐!”
魔影邓解道:“宗主,他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有内应?忽必烈不该如此窝囊才是。”
厉工没有回答,抬头望了望天,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而后淡淡的道:“他会知道的……走!”
他当然知道岳风一定知道,因为就在今夜,他已察觉到岳风亲自出马,对蒙古营所进行了探测。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该立即格杀,但岳风防范甚严,单单逃遁路线,都准备了三条,至少。所以他选择隐忍不发,而在今日,一切都将结束。
……
……
忽必烈营所位置,臧边第一高手八师巴正眯眼打坐,忽然间他睁开双眼。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问话的是一个艳丽非常的女子,女子很年轻,瞧着只有十五六岁,女子身侧还站着三个男子,年龄倒是稍长一些。
这四人,正是八师巴麾下最杰出的四大弟子,年纪虽轻,但再用十年、二十年,皆可成为当世绝顶高手,不逊色于眼下的中原五绝。
最左的是个赤脚的苦行僧赫天魔。提起赫天魔,在西域可说是无人不知。
他本为天竺人,因慕八师巴大名,远赴臧边,跟八师巴习艺。此人拜在八师巴座下之前,已为天竺有名的高手,仅次于天竺第一高手尼摩星,那也只因尼摩星年长他二十岁。
十八岁那年,他挑战尼摩星,两人大战三千招,他于一招之差败给了尼摩星,被引为毕生之辱,随后便前去臧边,拜在八师巴座下。
近年来,他揉合藏边、天竺两系秘技,别开蹊径,隐隐之中,已有开宗立派大匠之风范,再用十年,便可达到水火不侵、埋地不死的玄妙境界。
赫天魔旁边是一个身穿皮革的女真人,肩上有只形态威猛的秃鹰,并没有带上眼掩,眼光锐利,就像地狱来的魔鸟。
这女真人铁颜,是西域最可怕的杀手,擅长追踪暗杀之术,身形瘦削,面上疤痕满布,双目如炬。整个人便像一把利刀,他自创的旋风十八矛,纵横大漠,乃是西域近三年来。名头最盛的年轻高手,亦是八师巴座下最著名的弟子之一。
至于先前问话的女人,美艳绝伦,一双妙目转动间勾魂摄魄,身穿藏族服饰。是以艳名著称于世的“无想菩萨”白莲珏。此姝随八师巴精研密宗欢喜大.法,擅长男女采补之道,杀人于黯然销.魂之际。
最后一人,则是一个英挺俊拔的白衣文士,瞧着不过二十来岁,乃是八师巴唯一的汉人弟子宋天南,此人精于天文地理、五行术数,亦是奇才,因心慕藏密文化,遂拜于八师巴旗下。不必二十年,便可成为独当一面的高手。
八师巴此次前来,非但是自己,而且还将麾下四大弟子全都带来,足见他有多重视岳风。
白莲珏问话过后,八师巴微微一笑,道:“本师召尔等前来,实存有必杀岳风之意,万望尔等勿存轻视之心,致招败绩。适才本师以观想法诀。搜索此人踪迹,本师灵台忽生感应,知道他已然行动,故须严加防范。以防不测。本师先前默观天象,知道此战凶险重重,吉中有凶,凶中藏吉,成功失败,实是五五之数。”
四大高手皆是一怔。目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这不可能吧?
天下虽大,但能与八师巴相媲美的高手,不足五人,但绝对不包括岳风,而现在,再加上他们四人,师父竟说能否击杀岳风,还只是五五之数,这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稍稍一顿,八师巴神情肃穆,道:“此子不在五行,不入六道,乃是杀魔现世,一旦大成,便将给世人带来泼天灾难,本师此番前来,不单单只因接受蒙赤行的邀请,而是为世人降妖除魔。尔等见到此人,当各施绝技,立即将之格杀,本师不问手段,只要此人项上头颅!”
“是!”
四大弟子拱手,郑重应了一声。
……
……
与此同时,金轮、尹克西、尼摩星、潇湘子等四大高手,亦在闭目养神。
这四人同在一个营帐,位于忽必烈大帐左侧,八师巴等人则位于右侧,这营帐之中,更有魔相宗数十位高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
他才二十岁左右,脸孔很长,比女孩子更白腻的肤,嫩滑如美玉,透明若雪,嘴边不觉有半点胡根的痕迹,他不但生得眉清目秀,尤其那一对凤眼长明亮,予人一种阴阳气的美和邪异感。
此人名为扩廓,乃是未来的“人妖”里赤媚之师,精研身法奇功“天魅凝阴”。
这“天魅凝阴”乃是一门传承数千年的奇功,除了创始人,也唯有此人练成,当然,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数十年之后,他的弟子里赤媚天纵惊艳,将会再将这门功夫推至巅峰,更超于他。
所谓“天魅凝阴”,“天魅”指的是迅如鬼魅的速度;“凝阴”指的是内功心法。两者相辅相乘,修炼至最高境界,可转化体质,当阴气凝起时,身体好似失去了重量,当真变成了一阵轻功,可以想象那速度是如何骇人。
金轮一方四大高手,与魔相宗数十位高手相对而立。
营帐内气氛安静,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
……
破晓时分,终于到来。
嗤啦!
马蹄奔腾声,犹若一道道炸雷,远远袭来,不出意料的,袭击的是核心营帐,挡在核心大营前的营帐,已经与之展开了猛烈的厮杀,咆哮声、嘶吼声,渐渐响起。
没过许久,第一缕阳光洋洋洒洒照射下来。
如此又再厮杀一阵。
大抵经过了两个时辰的厮杀,忠勇军损失极为惨重,但不知为何,却是人人不退,悍不可挡。这直冲云霄的胆气,向来该是蒙古一方所有,而不应该出现在大宋军队身上。
但是这一次,所有蒙人看到的,都是一张张视死如归、果决坚毅的脸庞。
他们或是咆哮,或是沉默,或是狰狞,但毫无例外,全都是视死如归、果决坚毅,蒙人的血性亦被激发。双方损失达到五五开的程度,对大宋而言,这已是难得的胜利。
蒙古一方开了一个口子,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为的就是将这支忠勇军引进核心营帐,再集结附近兵力,合围,最终将之剿杀。
彼此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
蒙古一方高层将领认定忠勇军以为忽必烈就在核心营帐——这本来就是他们设下的局,而最终。果不其然,诛杀忽必烈这泼天的诱惑将这支忠勇军引入了死地。
蒙古一方高层将领,喜不自胜,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支忠勇军全部剿杀。亦正在这支忠勇军冲杀入包围圈之后不久。
金轮、扩廓等人的眼睛骤然一眯,不对,有异变!
……
……
时间稍稍往回拉一些,襄阳城中,以岳风充当先锋部队。直杀忽必烈的第六师,已摩拳擦掌,准备妥当。
所有士兵都觉一颗心砰砰乱跳,激动不已。
忽必烈、忽必烈、忽必烈……
这一刻,忽必烈虽在数里之外,但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里,全都是忽必烈,一旦诛杀忽必烈,天下就将震动。眼前这僵局也会被破开,而他们忠勇军第六师,将永远载入史册。
队伍之中,以岳风为首。岳风左右,分别是一灯大师、黄药师、洪七公、郭靖、李莫愁等数位高手。
以韩公度为首的道门三大高手,虽然未至,但决战前一刻,碧空晴这闲云野鹤的高手,也终于赶赴襄阳城。再加上原本数十位高手,虽仍处于劣势,但已有一搏之机。
当然,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凌渡虚。
此刻,他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双手负于胸前,与众人放在一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是因为李莫愁而来的。
他乃当世人杰,相貌堂堂,即便风流之名在外,但红颜知己仍然不少,反过来说,也正因为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而后才有这泼天的风流之名。
融合后的世界,就算没有岳风,也毕竟还是与原先的世界有了一些差异。
他当日瞧见岳风归来李莫愁的模样,便知自己无望,他倒也洒脱,当即便离开,离开之后,曾醉生忘死一阵,在诸多红颜知己之中徘徊,但不知怎的,高潮过后,一颗心感觉到的,总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一个接着一个,体会越来越多,所以他在之后的数个月,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断了关系。
脑海之中,某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非但没有因为时间、距离的改变而消减,反而愈发深刻起来,某日夜半时分,他辗转反侧,待好不容易睡去,夜半时分,却忽然间又被一声虫鸣吵醒。
再度醒来,这纵横一世的人杰,竟赫然发现自己脸上布满了泪痕。
矫情?
是的,有些,但无论人杰也好,宵小也罢,前提是……他们总还是人,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有着普通人的爱憎离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于是,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情劫到处,躲总是躲不过的,他不由自嘲想着,自己风流一世,现在报应总算来了。
既然躲不过,那便不再躲。
再然后,他就来到了襄阳城,来到了李莫愁身边,说来也奇怪,离开之后,他这一颗心从来都是悸动的,但来到襄阳城后,竟莫名其妙的平复下来。
原本他是想遗忘,放空自己,不再受感情上的拘束,但虽然见不着,听不到,却是舍不得、忘不掉。
所求无他,但求看得着、听得到,此生足矣。
大战将近,谁也没去注意凌渡虚,更无人知道这纵横一世的人杰,一颗万丈豪情竟还有这等虔诚至纯的小女儿心思,但这并不重要。
他知道,他这一颗心也不需要别人明白,只要那一人明白即可,甚至于,就算连她也不明白,那也没有什么。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此心安处,便是世界。
他的心复归再见李莫愁之时……所求无他,但求看得着、听得到,此生足矣。
……
……
时间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一把刀,狠狠切割在众人的心头。
襄阳城。
这个偏僻,隐蔽,原本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城门已经打开,忠勇军第六师已在此处集结,共计三千余人,每人面上皆是肃穆凝重。
自岳风归来之后,忠勇军重新改编番号,共有七个师的番号,缺第一师、第三师,实际只有五个师,每师人数自三千人到八千人不等,共计两万五千人左右,而赶赴襄阳城的,主要是第二师、第六师、第七师。
其中,第六师人数最少,但却是君临最开始的一个番号,军中最老资历,已与蒙古厮杀十年之久。
这是一群老兵中的老兵。
老兵不死,只会凋零,而在今日,岳风将率领这群铁打的老兵,给予他们最崇高的荣耀,让他们这一生,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犹如那天际一划而逝,却永久被人们缅怀的流星!
这一点,岳风知道,他们自己也知道,所以激动,所以无憾——为国为民,何来憾?!
嗖!
一朵红色的烟花从遥遥数里之外,直冲云霄。
砰!
所有人心弦被拉动。
紧接着,是第二朵烟花,蓝色的;最后,则是第三朵烟花,黑色的,一如身后这支身披黑色铠甲,肤色同样黝黑如锅底的老兵,以及那些以进入第六师为荣的新兵蛋子们。
骄傲,浮现在一张张沉默的脸颊上。
不知怎的,李莫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脸,然后——目瞪口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忽然就涌了上来,喉咙紧紧的,有些干涩。
她的目光在每一个第六师的士兵脸上扫过,老兵、新兵,前面的、中间的、后面的,原本清晰的视线,渐渐便模糊了起来,那些盖世英雄,如项羽,如吕布,如关羽,也在跟着目瞪口呆,然后倒了下去,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大地上,反倒是那一个个黑脸士兵,艰难地爬了起来,移动,缓缓的移动着。
这些全都是她的兵,她原本不怎么瞧得上眼,也不怎么在乎的,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些又全都不是她的兵了。
什么是历史?真正的历史,并非王侯将相,鲜衣怒马,而是你,也是我,我们所有人就是历史。
一种莫名情绪在李莫愁胸腔之中发酵,眼角便多了一些湿意。
黄药师如李莫愁、郭靖如李莫愁、洪七公如李莫愁、碧空晴如李莫愁、凌渡虚如李莫愁。
以上。
“杀!”
正在这时,一声爆喝忽然传来,却是岳风一骑绝尘而去,凌渡虚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而后是所有沉默的人,沉默的第六师。
冲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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