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老板的心情非常愉悦,这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大老板微笑道:“自从谢三少暴卒于神剑山庄,燕十三刻舟沉剑后,江湖中的剑客,还有谁龙比得上仇二先生的?这大半年来,江南十大剑客中的七位已经死在仇二先生手中,并且没有一人能在仇二先生手下走过三十招。仇二先生若想要谢家那一块‘天下下第一剑’的金字招牌,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仇二先生就好像没有听到这话,他抬了抬眉,望着门外,轻声道:“外边的四位朋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既是仇二先生相邀,那我还是进去的好,原本还打算看了这场好戏再进去的。”
话音落下,只听“笃”的一声,门外说话的人就已经进了花厅,他左边一只衣袖空空荡荡的束在腰带上,右腿已被齐膝砍断,装著只木脚,左眼上一条刀疤,从额角上斜挂下来,深及白骨,竟是个独臂单眼单足的残废。
像这样的残废,样子本来一定很丑陋狞恶,这个人却是例外。他不但修饰整洁,衣著华丽,而且还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就连脸上的那条刀疤,都彷佛带著种残醋的魅力。
他的衣服是纯丝的,胖腰的王带上,还斜斜插著柄短剑,他扫了扫花厅里的人,笑着道:“谁是这里的主人?”
大老板心中一惊,赶忙拱手道:“在下。”
那人笑道:“既然你是这里的主人,那我就是客人,有客人来了,怎么还不上座?刚才你已经听到了,要四个座位。”
“是。”大老板应了一声。
他还没有反应,竹叶青已经反应过来,他立即从里屋搬了四个椅子,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那人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
紧跟着又来了三个人。
第二个人身法轻如落叶,别人还没现,他就已经如落叶般出现,坐在了椅子上,一张脸也像枯叶般乾疳无肉,腰带上插著恨三尺长的枯竹,整个人看来都像是根枯竹。可是他的衣着更华丽,神情更倨傲,屋子里的人无论是死是活,在他眼里看来都好像是死的。
第三个人却是个笑口常开的胖子,一只白白胖胖的手上带著三枚价值连城的汉王戒指,指甲留得又尖又长,看起来就是只像贵妇人的手。这样一双手当然不适于用剑,这样一个人也不像是会轻功的样子。可是他刚才从半空中飘落时,轻功绝不比那枯竹般的老者弱。
咔嚓。
木门被人缓缓推开,第四个人也走了进来,这次是一个衣着破旧、弯腰驼背、满脸病态的老和尚,他不停咳嗽,就好像行将就木一般。
仇二先生不由动容,道:“您老人家居然也来了?”
老和尚咳嗽两声,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既然这里是地狱,老和尚又怎么不能来?”
第一个独臂人忽然望着大老板,道:“你知道我是谁?”
大老板苦笑道:“请恕在下眼拙,竟没能瞧出您老人家的身份。”
独臂人也不在意,自顾自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像我这样只有单眼、单手、单腱的人,却能用双剑的,只怕还没有几个。”
大老板失声道:“单大侠!”
独臂人傲然道:“不错,我就是单亦飞,我今天过来是要杀人的。”
他的确有自傲的理由,像他这样的人,江湖上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唯一的一个就是江南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的“燕子双飞”单亦飞,他也是仇二唯三没能挑下的三大名剑之一。
第二个好像枯竹般的男人冷声道:“我是柳枯竹,我今天过来也是要杀人的。”
大老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凝滞,柳枯竹,同样也是江南的名剑客,他虽然不是江南十大名剑,但江湖十剑中,已有七个人毁在了他的剑下。
江湖十剑的分量定然是比江南十剑要重一些,含金量也更高一些,单单从战绩上来说,就算是仇二,也不如他。
不给大老板反应的时间,单亦飞继续道:“至于这位……这位当然也就是老和尚,不必再介绍。那位笑口常开的朋友,那就是‘点钻成金,点活成死’的富贵神仙搜魂手。”
嘶!!!
大老板的呼吸已经越来越艰难,他甚至连嘴巴也用上了,茅大先生、仇二,这两个是他请来的帮手,他们来了,所以在他看来,阿吉是必死无疑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不单单是这两个人来了,单亦飞、柳枯竹、富贵神仙手、老和尚这四大高手居然也来了,并且每个人都是好手,比茅大先生和仇二还要硬的好手。
如果他们也是为了杀阿吉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能爬到现如今的位置,大老板自然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想杀谁?
大老板只感觉自己的背心有些凉,风一吹,身体也凉飕飕的,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湿透了金黄色的衣衫。
大老板深呼吸一口气,苦涩一笑道:“在下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想杀的人定然不是我。”
单亦飞道:“当然不是你。”
大老板放松地吐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忽听咔嚓一声闷响,花厅的大门居然再次被人推开,又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大摇大摆的,轻松写意的,就好像这里是自家的后花园。
大老板眉心一跳,都快哭出来了,今日还真是一波三折,明明只请了两个绝顶高手,却来了好多个;明明只想杀阿吉一个,但被杀的肯定不止阿吉。
“请恕在下眼拙,这位朋友又是谁?”大老板冲进门的年轻人拱了拱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红伞,白衣,打扮一如既往的高调,这人当然也就是岳风。
只能是岳风。
岳风手中大红伞一收,轻笑道:“我谁也不是,放心,跟他们不一样,我既不是来杀人,也不是来被杀的。”
大老板苦笑道:“那不知这位朋友来这里做什么?”
叮的一下,岳风打了一个响指,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是来看戏的。”
大老板道:“看戏?”
岳风道:“看戏。”
单亦飞眯了眯眼,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柳枯竹冷冷的道:“不知阁下想看什么戏?这里不是戏台子,若是阁下单纯只想看戏,或许阁下走错了地方。”
岳风摇头道:“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哪个人不是戏子?哪里又不是戏?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
柳枯竹冷声道:“不错,人生如戏。看来你是想看我们唱戏了?”
岳风微笑道:“聪明。”
柳枯竹道:“如果我们不想你在这里看戏呢?”
岳风道:“我过来原本是没准备杀人的,但你要是坏了我的雅兴,说不得我就要杀人了。”
柳枯竹还想再说什么,单亦飞、富贵神仙手、老和尚却同时跳出来阻止。
老和尚满脸凄苦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人生原本是如戏的,这位施主若是想瞧,恐怕没有人能阻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和尚保证施主一定能瞧得尽兴。”
岳风笑了笑,慢慢的道:“看来大和尚也是一个聪明人,这是一个好习惯,只要你继续保持下去,肯定能活很久。”
说罢,他便再也不瞧任何人一眼,当真将这花厅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随处走,随处瞧起来。
柳枯竹不解地望向单亦飞、富贵神仙手和老和尚,冷声道:“不论他是谁,只要我们几个联手,他只能是死路一条,你们这是做什么?”
单亦飞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恐怕最后死得那个人只会是我们。”
柳枯竹面色骇然大变,失声道:“什么?他究竟是谁?”
正在这时,又听咔嚓一声闷响,今日这一场大戏的主角终于登场,谢晓峰来了。当然,现在他的名字是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岳风转过头,淡淡瞥了谢晓峰一眼,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故人之子可怜吗?当然可怜,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名气虽大,但在岳风眼中,却只是一个渣男,根本算不得英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他。
接下来好戏上演,非常好看。茅大先生原本是慕容秋荻的未婚夫,但就在两人结婚当天,谢晓峰却将慕容秋荻带走,没多久又甩了别人,但茅大先生也做了一件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谢晓峰知道,但谢晓峰就是没说。
究竟是什么事情,岳风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虽然谢晓峰让他做了绿帽公,但他非但不恨谢晓峰,居然还心中有愧,希望谢晓峰能原谅自己,真是一处好戏啊,有些江湖规矩岳风真的不是很懂,也真的懒得懂,反正他若是茅大先生,无论如何都会杀了给予他侮辱的人,谁来说情都不行。
叱!!
就在茅大先生乞求谢晓峰原谅之后,小弟出手了,一出手就杀人——一剑自背后而入,再从胸口出,直接贯穿了茅大先生的心脏。
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小弟就好像没事人似的,淡淡的道:“家母慕容秋荻,他败坏我慕容家的名声,我这是代家母清理门户。”
谢晓峰身子蓦地一颤,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弟,脸上布满了哀伤。
仇二原本便是茅大先生的好朋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罢手,咬牙道:“就算你是慕容秋荻的儿子又怎样?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呛!
仇二手中长剑已经刺了出去。单亦飞也同时动手,两柄剑相击,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针尖对麦芒的大戏,可就在下一刻,两柄剑方向斗然一转,居然全都朝大老板飞去。
下一刻,两柄剑就全都刺中了大老板,咽喉和心脏,死得不能再死。大老板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料到两人杀目标居然是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一击得手,两人身形再度闪动!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小弟。就在两人动手时,富贵神仙手、柳枯竹和老和尚三人也同时动手,老和尚击倒了竹叶青,富贵神仙手和柳枯竹则分别从两个方位包围了小弟。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动的阿吉动了!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动的,他们只知道,瞬息过后,他的剑抵在了柳枯竹的心脏——那原本是柳枯竹自己的剑,呛啷一声脆响,剑又重新入鞘。
快。
不可思议的快。
咔!
就好像是一部黑白电影,忽然有人按下了停止键,现场便全都定格,富贵神仙手锋锐如刀的手指刺向小弟的咽喉,仇二和单亦飞的剑距离小弟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
老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阁下好快的出手。”
谢晓峰道:“我也会杀人。”
仇二忍不住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晓峰还未回答,岳风却嗤的一下,讥诮笑了起来:“仇二,好歹也是一代大侠,为什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当然跟他有关系,因为他就是谢晓峰嘛。如果他不是谢晓峰,你们也不会设下这个局了,是不是?”
仇二眉心一跳,说不出话。
岳风双手负于背后,缓缓走了过来。单亦飞道:“阁下、阁下为何要插手此间的事情?”岳风一笑,摊开双手,道:“我先前说了我是过来看戏的?”
单亦飞道:“你说了。”
岳风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过来看戏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一个善变的人。哦,并且还喜怒无常。”
单亦飞苦笑道:“在下恰巧知道。”
岳风又点了点头,盯着单亦飞,慢慢的道:“我原本是打算只安安静静看戏的,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改主意了吗?就算是我喜怒无常,但我毕竟不是疯子,不论做什么事,我也总有自己的理由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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