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许诺易

  “张嫂来了!”

  闺楂正在树上摘得欢,铺子里那些正伸长着脖子的家伙,突然的一声“吹哨”叫了起来。

  树上的闺楂一听到张嫂来了,忙的掂在树上,扒开树冠四处张望了一下。闺楂看了一下,并无动静,不由得嘴里咬了一枚荔枝,然后,望着铺子狠狠的一扔,骂铺子里的人:

  “唬人!”

  “扔两枚过来!”

  铺子里的人,听了闺楂的话,也不介意。倒是叫闺楂给扔些荔枝下来,好给他们也享受一下。

  “才不,”闺楂把采下来的荔枝挂在树权上,又扒开树枝,冲铺子喊了一句,“要吃,你们自己摘!”

  闺楂一句话,狠得铺子里的人,个个都牙痒痒的。有两个小子,还真的窜出了铺子,屁颤屁颤的往荔枝树下跑来。可他们才跑到栏栅下,就像触了电一样,惊叫着又跑开了。

  “张嫂来了!”一个说。

  “这回是真的!”另一个说。

  树上的闺楂听了,嘻嘻一笑,不予理会,依然在树上剥他的荔枝,啃他的果。

  “还不下来,张嫂来了!”栏栅外的天德公也声颤颤的告诫孙子。

  "来就来,不就吃几个荔枝吗?有什么了不起!"闺楂依然故我。时不时把几个荔枝从树上往铺子那边扔。铺子里,那些想上树,又不敢的人,只有接闺楂扔下的剩货了。

  “死闺楂,就不能扔多一点?”铺子里的人接得乏了,就开始怂恿闺楂来点像样的。可闺楂就这样,看着他们猴急的样子,他反倒哼哼哈哈的笑了起来。笑他们有贼心没贼胆。闺楂正在树上闹着,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断喝:

  “谁在我的树上!”

  闺楂一听这声音,立刻知道,这才是张嫂的声音!

  张嫂来了!

  闺楂这会不用伙伴们招呼,一赤溜,从树上滑了下来。那些采摘好的果子也不要了,撒腿就跑。闺楂快跑到栏栅处了,惦记着掉下来的荔枝,又折回去,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在地上胡乱的捡了一通,兜在怀里,返身回到栏栅旁。闺楂回到栏栅旁,往着外边的天德公一抛,说道:“接着!”

  “好小子!说你不听,小心张嫂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天德公话虽这么说,看到孙子抛出来的荔枝,还是顺着孙子的心意,拄着拐杖,弯下腰,吃力的把那么散落在路面上的荔枝,逐一捡回来。

  “哎!慢吞吞的。”

  闺楂一个翻身从栏栅处跳了出来。他一落地,看到天德公那样的捡果法,有点不耐烦了。天德公听到孙子数落他,也不作声,还是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把荔枝捡到一起来。

  “不要了,不要了!”闺楂兜着匆匆捡到的两枝荔枝,上面只有五六个荔枝。闺楂从地上拾了一枚,放在嘴里咬着,用脚在地上把那些散落的荔枝,乱踩一通,尽行踏烂,踩坏。闺楂做了这些工夫之后,抓着那几个荔枝,直了直腰,拍了拍头顶,再扯了扯他的裤子。他一扯裤子,才猛然的想起,他的裤子早就给栏栅挂了。闺楂一想到他还有这么个不便,眼光向四外睃了睃,把手中的荔枝往栏栅里一扔,拍了拍手,装作无事一个的扶着栏栅往不远处看着。

  好小子,竟作不走的打算了!

  天德公慢慢的直起弯下的腰,吃惊的望着孙子的这一连串的举动,又不好意思当面说他。他知道他孙子哩!

  “好好的果子,就这么糟蹋了!”天德公虽然清楚他的孙子,还是忍不住叨咕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闺楂看也不看天德公一眼,扶着栏栅,看着不远处,说。

  不远处,闺楂的视野里,一个中等身材的妇女,正手拿一个大扫把,小步紧走的往这里来。

  这个女人就是张嫂,这棵荔枝树的所有人。张嫂平时里就是个直嗓门,急性子的,遇到不顺的事,就会破口大骂。村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对她忌讳三分。

  “是谁?是谁摘我的果子?”张嫂一边赶着路,一边不停的唠叨着。

  “是你?”当张嫂一脚在天德公和闺楂面前刹住脚的时候,有点不相信似的看着天德公两祖孙。

  “是……”天德公山羊须动了动,望了望眼前的张嫂,刚想说话时,闺楂一把把天德公的话头截了去。

  “是我们刚从这里经过。”

  “经过?”张嫂怀疑的看着闺楂,说。

  “我们去铺子里买点东西。”闺楂拍了拍手,说。

  “是吗?”

  张嫂看了看闺楂,又看了看地上被闺楂踩得一塌糊涂的荔枝,心痛的叫了起来:

  “哎呦,那个天打雷劈的,好好的荔枝,我还不曾采吃过一只哩。竟给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张嫂说着弯下腰,在栏栅处,捡了一个闺楂还不曾来得及毁灭的荔枝,放里嘴里,咬开了壳,吃起来。

  “多好的荔枝,竟给这样作践了去!”

  张嫂吃荔枝,吐了荔枝核,看了一眼闺楂,把想骂下来的意头放了回去。

  “要吃就吃吧,也不至于把它们糟蹋成这样啦。”张嫂看了看小铺,又望了望闺楂,低声对闺楂说,“是你吧?”

  “我?”

  闺楂一听了张嫂的话,大声的叫着,并用手指指碰上自己。

  “至于吗?——我要吃,我摘就是了!用得着偷吗?“

  “也就是,”张嫂嘿嘿一笑,把手中的扫把往地上一放,望着闺楂开到了裤头的裤子,说,“那么,你的裤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裤子?我的裤子?”闺楂扯了扯开了档的裤子,一摔,说,“说起裤子,我倒霉喽!”

  “怎么一回事?说来听一听。”

  “走路摔的,坐车勾烂的,上树……行不?“

  “上树!对了罢?‘

  闺楂不看张嫂,搓了搓看手,嗫嚅了一下,心里骂一句:哎!闺楂心里骂着,嘴里却说:“没的事!”

  “是吧?”张嫂不理闺楂,转而对着天德公。

  “不就是荔枝吗?”天德公扶了扶拐杖,看了一眼闺楂,说。

  “也就是嘛?”张嫂说着,一手扯着闺楂的耳朵,说,“不就是荔枝吗?用得着你编排那么多的闲话?”

  “哎呦!”闺楂就怕人扯他的耳朵,一扯他就准得裂牙露齿的呦呦的乱叫一通,以示他痛得很。

  “又揪我的耳朵!”闺楂攀着张嫂的手,挣了挣,叫了起来。

  “还摘荔枝吗?”

  闺楂不作声。他才不轻易许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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