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闺楂乱摘荔枝

  尽管小铺里的人,嘴里喊得欢,台拍得震天响。可站在小铺外的闺楂并不为这喊声惊慌,也不为这拍台声失措。闺楂听了小铺里人们的喊声和拍台声,像是听了首新近上市的、十分值得期待的流行曲,脸上洋溢着万分享受的样子。

  天德公看到闺楂这个样子。真的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可老头子也没办法呀?天德公也知道安九他们是在糊弄他。天德公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看了看铺子里的人,又探了探头,望了望铺子外边的孙子。天德公手中的拐杖,朝着闺楂点了点,说:

  “你这孩子,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天德公说着,又朝铺子里对着安九,

  "阿九……"

  "天德公。"安九听到天德公叫他,他忙的停了嘴里的快歌,回应了一声天德公。

  "哪?"天德公无可奈何的朝着安九,手一伸。

  “什么?”安九明知故问的向外望了一眼,说。

  “……钱呗!哎……”天德公说着,又看着闺楂,“这回,一定要去的啊?”

  “看着办呗。”闺楂站在铺子门前,看着安九从荷包里给天德公掏出四张十元的钞票。

  “什么?”天德公接过安九的钞票,听不到闺楂的说话,大声的问了一句。

  天德公举着就要向闺楂伸出的钞票。老头子存心人吊一吊孙子的胃口。天德公捏着从安九手中借来的钱,高高举起,看着闺楂。老头子想趁交钱的时机,说一说孙子。可孙子,一点耐心也没有。闺楂一看到天德公把钱高举在头顶上,退到一边,转身就想走。天德公举着钱的手,一看到闺楂要走,就急忙的垂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啊?”

  天德公捏着钱,扶着门框,走出小铺,要去追孙子。

  “睡觉去!”

  闺楂说着,头也不回,在路边,磨磨蹭蹭的走着。

  “不去学校,睡什么觉?”天德公扶着拐杖,向孙子走去。

  “去学校有什么用!”

  “不去,你就不识字。你不识字,日后,你怎么混世界?”

  “我看到书,就晕!”

  “看得多了,就不晕了。”

  “骗人,要看,你自己看去!”

  闺楂一边说着,一边候着天德公挨上前来。天德公捏着从安九手中借来的钱,本是不想上前去的。可他一看到闺楂,还是停在那儿。天德公就知道,这小子看在钱的份上,是不会立刻转身走开的。——他在磨天德公的钱哩。

  “那么,”天德公一边说着,一边向孙子闺楂走去,"你要怎么样才去?"

  "钱,还是钱!……没钱,那也不去。”

  “好,好!”天德公走近闺楂,一边往孙子手中塞钞票,一边说,“——给你,行不?……我的小祖宗!”

  “太少啦!”闺楂不看天德公塞上前来的钞票,身子倒是左右扭了扭,以表示他的不满。

  ——这小子,又歉少啦!

  “什么?”天德公听了,有点吃惊了,“还歉少?”

  “我想买双鞋!”闺楂看了一下天德公手中的钞票,咬了咬嘴唇,说。

  "五十块,买什么鞋都够啦!"

  "什么五十块,这五十块是日用的。买鞋的,得另外算。"闺楂说着,睨了一眼天德公手中的五张十元钞,噘了噘嘴,"我都没鞋穿了。"

  "家里,有的是鞋,又不见你穿?"

  "旧了……过时了!”

  “旧了?旧在哪!过时了?什么叫过时?”

  “旧了,就是旧了;过时,就是过时!还有什么什么的。那像你,一条直筒裤老是那么的穿着。”

  天德公一听到孙子数落他的直筒裤,心里就有点不开心了。

  “直筒裤怎么啦?”

  “老土!”

  “土就土,咱穿着实在!”

  “你实在,我不实在!”

  “去你的!”

  天德公说着,颤动着山羊胡子,就要动手。可闺楂一直盯着他哩。老头子才提一提拐杖,好小子就身子一扭,躲到一边去了。

  “说不过人,就动不动的要动手打人。谁服你?”

  闺楂站在离天德公不远处,手搭凉棚,望了望那些落在荔枝树顶上的鸟儿。它们正在那儿,你起我落的跳动着,厮闹甚欢。荔枝树上挂了满满一树果,都快披红挂绿的了。这是早熟荔枝三月红。闺楂看着荔枝,就想到吃荔枝了。闺楂这个混蛋,想到做到。他想着,就要跨过围在荔枝树旁边的竹栏栅。近年,荔枝不大值钱。人们早就弃它而去,由着它们自生自灭的了。可闺楂要采摘的这一棵荔枝,偏偏给人待弄得地上寸草不长,树上一虫不沾。那栏栅又围得离荔枝树远远的,闺楂想吃荔枝果,还得先想办法,进了栏栅再说。闺楂试了试攀扶竹栏栅,可栏栅高高,围得又结实。闺楂想一下子的就穿越了过去,还真不是容易的事。闺楂看着栏栅,想了想,扶着栏栅,一个飞跃,跳了过去。

  “嘶!”

  就在闺楂即将落地的瞬间,闺楂的裤脚给挂在栏栅的竹头上了。闺楂正在落地中,那曾理会得了这么多?等到闺楂脚踏实地的时候,他裤已经给竹头狠狠的撕开到了裤头!

  “倒霉!”

  闺楂一边捂着裤头,一边骂栏栅,坏了他裤子。

  天德公看着孙子一眨眼间,就进了荔枝树的栏栅里,想阻止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天德公见阻止不了,嘴上就只好唠叨几句。

  “又去盗人家的果子,小心人家揍你。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要吃,咱家又不是没有!“天德公扶着挨着路边的栏栅,朝着已经翻到栏栅里去的孙子,说。

  闺楂不理天德公的话,只是在下地时,把给栏栅撕破的裤脚,扯了扯,看着树上的荔枝,头也不回的,顾自的直奔荔枝树而去。其实,栏栅离荔枝树并不远,只是荔枝树树体高大的缘故。才让闺楂小跑了几步。他不稀罕站在地上,就着手,摘那几个低垂下来的果子呢?他要吃树顶中央的,那些像瀑布一样披在枝头的果子。闺楂冲到树下,攀着枝杆,蹭蹭的几下子,就到了树权上。正在树上歇着的鸟儿,一感到有人上来,扑扑的都飞走了。闺楂在树上嘴里咬着荔枝,手里攀着树枝。不一会,就给他刷刷的折了一大把。闺楂折的荔枝,也不理伤不伤树冠的,只是一股脑儿的乱折一通。他又贪,一边折,一边掉的。树冠中央本来,整整齐齐的一刷子荔枝果,给他扯得全没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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